夕颜

罗伊哈珀，AKA军火库，曾经也许叫过快手或者红箭之类的什么，一直坚信自己灵魂里有一部分是个宿命论信仰者。

通常来说就是万物自有其因果，如果你命中注定遇见某个人，那你总会遇见他，哪怕你被什么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大人物夺走了十年的时间，该在那里找上你的人还是会在那里找上你。
沃利说他们被夺走了其实是爱，而他对此嗤之以鼻。
他记得他确实曾经和什么人共闯过天地，但那都是不堪回首的回忆，他也不觉得那会和爱有什么关系。唐娜问他是否想要寻回过去的故事的时候他说想，因为大家都说想，所以他也说想，尽管事实上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更深入探讨的欲望。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不相信自己被夺走的十年里有什么足够珍贵到让他不顾一切去追求的东西，尤其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随遇而安的成熟的成年人，然后在心里把随遇而安这个词拆开来拼了又拼。
一个人的汽车旅行无聊透顶又充满激情，罗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又不是说他曾经和另外的什么人一起开着破吉普在科罗拉多州的黄土路上颠簸的行驶过——至少在他那个聪明透顶却总是有本事把生活弄得一团糟的脑子里没有丝毫与之有关的记忆。
迪克打电话来问候他，只言片语便让罗伊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模糊的影子，跃动的，鲜活的，明亮到刺目的黄金男孩，他罗伊哈珀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尽管他心里的某一角落一直在嘀咕分明有通讯器，想不明白迪克为什么一定要打电话，但是没关系，他不会真的去问。迪克格雷森是个奇迹一样的好人，他做的所有事自然有为每一个人都好的理由，而罗伊永远都爱死了这一点。
“一段有趣的，精彩的回忆。”
他这样说，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让他沉醉其中的事情。迪克在那头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很多，他假装自己在听，路途颠簸他又累又饿，此刻还有席卷而来的困意。在抽完了最后一截烟后他决定停车，挂断了这个无聊透顶的友情电话，随手掐灭的烟头埋进无尽的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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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小旅馆里的食物难吃的要死，生冷的菜叶，泛着油光的培根炸的坚硬，啤酒是没泡的，酸涩中透着夏日风醺出的暖意。他胡乱的向胃里填了点用以维持生命的东西就放下了餐叉。
饿，还是饿，那饥饿感从某一天起就如影随形，任他怎样吃喝去填补仍是腹中空空，仿佛身体之中居住了一只饕餮，永远不知餍足。
迪克担心他，每天跟着他忧心忡忡的关切不已，罗伊本应该习惯这个的，他和迪克是多少年的挚友了，但出于某种他也不清楚的缘故，他不再习惯这个了。
“Please.Just leave me alone.”

他有时候也希望能够对关心他的好友们说出来，可他不能，那会让他们伤心所以不，于是他申请了几天的休假，踏上了一场孤身一人的汽车旅行。
漫长的西部公路仿佛没有尽头，他在这日日夜夜的行驶中长久的望向辽远的天际。星辰与日光交替，在云霞烧红的天空中他终于回想起那荒芜的源头。
杰森陶德，红头罩，迪克的弟弟，或者说他的前队友——什么都可以，总之，那个有着漂亮眼睛和英俊脸庞的年轻男孩。
“别幼稚了，军火库。”红头罩是这么说的。
罗伊没有对唐娜说自己不甚光彩的，为了几笔钱去当雇佣兵为别人卖命的愚蠢过去，红头罩说他幼稚，现在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散伙后很多时候他想把红头罩与军火库的过去一起抹去，可那时候总有腹中空空荡荡的饥饿提醒他，那段故事总是在那里。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那点浮动的淡泊影子里，始终藏着一间破旧的废弃仓库，里面乱七八糟的堆了半落地的各式零件，只有一张看起来极不舒服的老式单人床和一个破洞裹补丁的绿色长沙发。屋里看起来最像样的地方就是整整齐齐的厨房，以及一张不知怎么总是能从满地零件机械和乱七八糟的垃圾中幸存的，干干净净铺着整齐绿色桌布的木质餐桌。
杰森手艺一般，比他好，至少从不炸厨房，他们总是坐在那张餐桌上老老实实的用餐，因为如果他把披萨和热狗的残渣落在了房间里，杰森会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脑袋开枪。有时候杰森会做饭，前提是他心情好又得闲，剩下的时间他们点外卖，在绿色的桌布上打开一个个纸盒，从里面拿出油腻的十分不利于身体健康的快餐食品狼吞虎咽。
那时候他还不知饥饿。
在这段一个人的旅程里他又陆陆续续的想起来很多，关于法外者三人小队的外星冒险，关于喜马拉雅山上杰森丢失的记忆，关于科莉和她的姐姐问题以及她最后的离开，也关于红头罩和军火库和他们的雇只蝙蝠。
还有最初的最初，一切开始的那一天，库拉克守备森严的监狱里关押的毫无生机的男人，和突然出现的，拿着厚重的圣经笑容和善的胖神父。
其实所有的故事他都记得，镜花水月般虚幻的记着，回忆时就像在看一部别人主演的老电影，主角是他，却又与他无关。
如果是沃利在这里，罗伊想，他一定会说：你看，那就是我们被夺走的爱。
杰森陶德从来不会露出满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关心他，星火也不会。
“解决你的那堆麻烦，罗伊，”红头罩擦着枪冷酷地说，“别逼我帮你解决它。”
“你会自己振作起来的，对吗？”橙色皮肤的外星公主蜷在沙发上俏皮地点着自己的脸侧，翠绿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星辰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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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满怀信心，你会坚持属于自己的英雄主义。”
红头罩对他说。
“抱歉，我从来都不是你希望我成为的那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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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擦嘴巴从凳子上起来，觉得这段旅行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用力伸了个懒腰，在桌上留下餐费和小费，拿上车钥匙，发动落满尘土的旧皮卡，独自出行的第七天，罗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微笑起来。
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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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因为什么爱上一个人？”
唐娜问他，显然在战场上问这个问题十分的唐突且不合时宜，罗伊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在这种时候问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仍然在战斗的间隙给出了答案。
“在饥肠辘辘的战斗过后，请我吃一个世界上最美味的汉堡，”他说，前所未有的的诚恳，同时不忘张弓搭箭，射倒角落试图偷袭的一名敌兵。
女孩体谅的微笑起来，像是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你一定是饿了，罗伊，”她轻快的说，她抛出手中的套索，飞踢的动作惊人的美丽。
“我相信迪克待会一定不会介意请你去吃个汉堡的。”
可那不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那一个了，在背后抓了个空后罗伊撇着嘴想，从地上拾起一只箭，没有将话说出口。
因为那样的汉堡不会再有了，哈，它已经被我吃掉啦。
一句罗伊哈珀式的俏皮话，还是老老实实说给自己听比较好。
与一群不明势力战斗不是什么愉快的人生体验，至今罗伊还没太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不过事已至此，无条件站出来，保卫平民，惩恶锄奸，超级英雄就是这么回事。持续太久的战斗让他感到累了，更重要的是他的箭已经没了，不管唐娜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想要鼓励他，此刻他仅有的愿望就是赶紧解决这一切，让他随便找一个快餐馆进去饱餐一顿。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饿了。
因此天降握着巨大战斧的红发女人，和穿着超人制度的灰脸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灰色紧身衣外套棕色皮夹克，胸口绘着一个鲜红的蝙蝠的青年时，在迪克的惊呼和唐娜的愕然中，罗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徒手放倒了一个趁乱靠近的杂兵。
费尽功夫打了半天，还不是自己的敌人，确实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沮丧的事情了。
有了一个克隆超人和一个亚马逊女战士的加入后胶着的战局终于活络了起来，罗伊坐在战后的废墟上精疲力竭的发呆，迪克显然作为在场的另一个人类也累的不清，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罕见的一脸萎靡，想到这里他想起了红头罩，环视一圈也没见到那个青年的身影。
“喏，大家伙，”杰森抱着外卖纸袋身姿敏捷的跃上断垣，比扎罗正乖巧的抱膝坐在那里，阿尔忒弥斯双手抱胸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你的汉堡。”
“谢谢他红！”
“还有你的。”他将纸袋递过去，红发的女武神伸手拿了一个出来，在手里抛了两下掂了掂。
“我好不容易买来的新鲜出炉的芝士汉堡，还热乎着，”杰森无奈的插着腰，“所以就别装酷了。”
罗伊摊在碎石之间盯着杰森在分完汉堡之后自己也靠着比扎罗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个汉堡，咬下一块后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十分美味的样子。
“……罗伊？”
对视线的警觉让杰森在放松下来后注意到盯着他两眼幽幽泛着绿光的罗伊，他茫然的望了望久别重逢的故友，又低头瞧了瞧手中被咬了一口的汉堡，犹豫一瞬之后站起身走向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人。
“你要吃吗？”
罗伊沉默，接过那个还温热的汉堡，就着杰森吃过的地方满满当当的咬了一大口，来不及咀嚼便急匆匆的下咽，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杰森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几度张口有许多话想问，最后仍是没有说出口。
已经不是能再去过问的立场了，还是算了吧。
其实原本，就算是还在组队的时候，也是从来不过问的。
他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罗伊一眼，转身去和迪克打了个招呼，他们还在寻找拉神之弓的旅途之中，事态紧迫不允许他们多做停留。
“你和B……”迪克犹豫了一下，“算了，注意安全。也许我不该过问，你们下一站要去哪里？”
“库拉克，”杰森转脸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吃的罗伊一眼，“别再问，我不想听你的关心，也别对老头子说。”
迪克张了张嘴，最后紧紧闭上，用力点了点头，一拳锤在义弟胸口。
“给我好好回来，祝你好运。”
比扎罗向他伸出手的时候杰森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罗伊，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想和他告别，只是也许罗伊并不这么想。

他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在他复活之后第一个走进他的心的人。

罗伊吃完了那个汉堡，对上杰森欲言又止的视线，翠绿的双眸里平静无波。
“再见，汉堡很美味。”
杰森点点头，握住比扎罗的手，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一路消失在天际。
“你还好吧，罗伊？”迪克活动着筋骨过来问他，罗伊沉默，用力按了按突然止了声息的腹部。
“我很好，迪基，”他微笑起来，轻松的说，“前所未有的好。”
长久以来雷鸣般叫嚣的鼓动已经停下，他已经不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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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好吃的汉堡，哈？”
唐娜揶揄他，把玩着他精心改进的弓箭，看他无比细致的把每一支箭羽涂上鲜艳的红色。
“嗯哼，”罗伊耐心的等待喷漆风干，“无比美味，能充任何程度的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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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习惯的，你也是。
我们总会习惯的。

END

饿的眼冒绿光的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