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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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温】City of Star

补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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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是在一场大雨中遇见的彼得。

不,这个彼得不是坐在她斜后桌,总拿着相机眨着水汪汪的狗狗眼,看起来有些书呆子,温和而无害的棕发男孩儿。那是彼得帕克,而她的彼得,它是一只小狗。

她的小狗。

 

-

那还是在挺早的时候,她在一个雨夜走过淋湿的街,巷口传来细微的骚动,脏兮兮的小狗发出低低的呜咽,被一只皮毛发亮的大型犬吼叫着困在垃圾桶旁的阴影处。同行的父亲为她撑着伞,手里还拎着出门的购物袋,见她犹豫地停下脚步望过来,小巷的阴影处灯光微弱。

“是条小狗,”她说,迟疑了一下,“看起来很可怜。”

大狗看见来人飞快地跑走,在巷子尽头消失了踪迹,父亲皱起眉头盯着黑黢黢的巷道,像是对流浪动物收容监管的工作颇有微词。格温走近了去看那只缩在角落的小狗,它脏兮兮的,身上一两块还算干净的皮毛显示它原本应当是棕色,一条前腿像是受了伤,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却也不怕人,看见格温的靠近也只是乖乖地仰着头,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叫唤。格温伸手去抚摸它的脑袋,它便微微低下一点头,蹭着女孩儿温软的手心。雨下的不算小,它卷曲的短毛被雨淋得湿漉漉,黑亮的眼睛也湿漉漉。

“我们得把它送去收容中心。”爸爸叹了一口气,想提醒她小心不要被咬上一口。

“它真可爱,”格温说,心软了一下,“那好吧。”

那时她并没有想过要收养它,她把它带回家里洗了澡小心烘干,收拾干净后它变得很漂亮,一只神气活现的玩具贵宾,短短的小卷毛和水汪汪的眼睛,灵气又可爱。

“会有人爱它的,”妈妈在驱车把它送去收容所之前说,“它这么可爱,一定有人会想要领养它的。”

格温摸摸它的脑袋微笑着点点头,小家伙像是意识到自己要被送走,低低叫了一声后重新蜷回了一团,摇晃着脑袋舔了舔她的手心,又埋回头变成一个棕色的小球,皮毛柔软又蓬松。

“我会后悔的。”她嘟囔,像是自言自语,弟弟们对这个漂亮的小家伙也有些不舍,小心扯扯她袖子,微微皱起小小的眉头。

“嘿,我们不能留下它吗?”

“得有人照顾它才行啊,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她摇摇头,“小家伙们,我们都得上学。”

她拎起包要去学校,爸爸要送她一程,周末之后的周一是又一个学习和工作的开始,在车上她翻着自己的笔记,却又还是觉得多少有点不舍。

“我还是有点想要它。”关上车门前她小声对爸爸说,爸爸笑了一下对她挥挥手。

“那你要学会自己照顾它,要学会负起责任,我的女孩儿。”

从小到大家里的弟弟们总念念不忘想要养只宠物,妈妈总会这么回答他们。每个男孩女孩的成长中总会伴随着一两只死去的小鸟或是金鱼,兔子还有花栗鼠,总而言之,责任和成长一样,都是些很复杂的事情。

那我还是算了,她自言自语着试图这么安慰自己,在走廊上和一个拎着滑板的棕发男孩擦肩而过,他神色匆匆去收纳柜拿课本,大约是怕迟到。她张望了一下,似乎这次没有人在追。

彼得帕克,她知道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彼得是并不讨女孩子欢喜的类型,在大学女孩们通常更爱金发强壮的英俊四分卫,而不是文弱又秀气,顶着一头乱蓬蓬卷发有一双温驯眼睛的书呆子男孩。但格温对他总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甚至在她自己察觉到之前就已经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了。

他总喜欢滑着滑板来学校,背着训导老师在走廊滑滑板时并不是个太乖的孩子;学科成绩都很好尤其是科学,总是紧挨着她排在中城高中的第二名;还似乎很喜欢摄影,总捧着相机跑来跑去,时常会给校报投投稿,虽然女同学们不喜欢他,却也对他的摄影技术十分欣赏。格温一直也很喜欢他的照片,能拍出那样的照片的男孩一定是个温柔可爱的家伙,她偶尔也会这样想,并且在心中小心排演着,幻想有一天自己会像每一个走到彼得面前去邀约他为什么拍照的女孩那样,走过去自信地微笑问他:“嘿,彼得,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也许有,什么事?”那个男孩会挠着头发问,说不定还会露出那种有点羞涩的可爱笑容,格温猜自己会为它感到心动,她希望自己到时候一定不要脸红,把一切表现得太明显。

“我能不能请你为我拍一组照片?”她要这样问,爸爸说她笑起来总是很好看,所以她要对他微笑。

“好的。”彼得惊讶地答应,他大部分时候总是会答应,这是个善良而柔软的男孩,虽然偶尔也心不甘情不愿,但格温觉得这里并不是问题,毕竟凭女孩儿的直觉,彼得还是挺喜欢她的。

“为你的什么拍照?”他问。

“我,”她要这么对他说,“请你为我拍张照。”

这是在她心中无数次和彼得搭话的预演,她觉得在合适的时机这一定可爱又浪漫,于是她小心翼翼珍藏这一份心思,从不让它显山露水。

今天弗莱舍不在这儿,她在进班前还抽空想了一下,他应该不会再被关进储物柜里。

冲突发生在午休时,校园霸王和那些总受他霸凌可怜男孩儿们总有说不完的故事,格温从来没兴趣真的去数入学以来彼得到底多少次被弗莱舍关进柜子里,捶着门等外面那些哈哈笑着看好戏的人把他从里面放出来。这次的主角原本并不是他,另一个可怜的羔羊是今天的牺牲品,格温坐在餐桌上看着书,直到更大的骚乱将她吸引了过去。

彼得,她皱起眉头,看棕发的男孩儿被揍倒在地,却还是倔强又坚定,捂着腹部疼得嘶嘶抽着气,仍坚持用气音一字一句地宣布他的决心。

“我是不会拍照的。”

一个温柔的,倔强又骄傲,有属于自己的英雄气概的男孩儿。

我想我有点喜欢他了,她愣了一下,放下课本走了过去,挤进围观的人群,出声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冲突。人群散尽之前她回头看他,彼得还跪在地上捂着肚子,挣扎的样子看起来很痛,翻身坐起来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的相机。

他总在拍些什么呢?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会不会也拍下我。

受伤的男孩有一双湿漉漉的,柔软又无辜的眼睛,蓬松的棕色卷发沾了地上的灰尘和落叶,显得很狼狈,她突然想起前一夜那只淋湿的小狗,它小小的,被大狗欺负蜷在小巷的边角里也仍然瞪着眼睛,丝毫不惧怕人类的靠近,她去抚摸它时主动蹭蹭她的手心。

也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乖巧依恋的样子格外惹人爱怜,她为它洗澡它也不叫唤不胡闹,烘干的时候在她腿上爬成一团,轻易就交托了自己。

“我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很棒,”教室的铃声响起,彼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手中把玩着笔回过头,说得很认真,“有点蠢,但是很棒。”

彼得望回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狗。

大大的,棕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了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呆,这让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决定让它做为她和他之间第一句正式的问候。

“彼得,”他说,看起来有点紧张,“彼得帕克。”

“你叫格温对吗?”

“格温史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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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领养那条狗。”她在回家后这么宣布,妈妈看起来有些惊讶,却还是露出了谅解的笑容。

“你已经长大了,格温,”她说,“你要学会负起责任,你要照顾好它。”

“来吧,它大概不会这么快就被别人抢走,我们还得送它去检疫中心,工作人员说它的前腿受了伤需要治疗,要照顾它可能得费点心,你要好好努力才行。”

“最后,”妈妈微笑起来,“格温,你准备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毛团子在看见她后摇晃的尾巴和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心软成了一片,工作人员从笼子里抱出它,把它庄重地托付到她怀里,小家伙的左边爪子上包着纱布摇摇晃晃,她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它,也快乐地笑起来。

“彼得,”她说,“我想叫它彼得。”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妈妈回答,低头在领养手续上签署了名字,“好的,现在它是你的了。”

 

-

格温史黛西拥有了一条狗,属于她的狗。

它叫彼得,是个漂亮的充满活力的小家伙,总是精力旺盛却又十分乖巧,出门玩耍时会有些怕生,对熟悉的人很是亲厚,在家里不吵不闹不叫嚷,一双明润润的大眼睛将狗狗眼的撒娇攻势发挥到了极致。彼得仿佛天生通人意,总能把格温的脾气和心情琢磨得极为透彻,她开心它就小声吠叫着要和她玩儿,在屋子里追逐嬉戏,逗得她一把抱起它揣在怀里;但她要是焦躁,烦心或因为生理上的原因不开心,它也能察觉到,乖乖趴在她身边摇着尾巴,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一下扫过女孩的手臂。柔软的触感撩拨心房,直到她终于心软,忍不住把脸埋进小狗软嘟嘟肉呼呼的腹部磨蹭,彼得四脚朝天挥着小爪子任她折腾,既不闹也不挣扎,嘴里发出低声的汪汪叫。

“你一定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格温嘀咕,这算是她最近使用率最高的句子,这时候彼得总摇晃着尾巴眨巴眼睛,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无辜又柔软,像只小小的天使娃娃。

但是,猫咪,或者狗狗,那些远远看着总是可爱又迷人的小动物,无论你想象的或是你以为的会是什么样子,真正当你饲养它们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全部都是优秀的闯祸精。

每一个,不管它平时乖巧时看起来有多么可爱,闯起祸来可都是绝对不含糊。

彼得制造麻烦的时候总是格外让人糟心,像是打翻水杯毁掉格温的生物作业之类往往都还是小事,偶尔也会从高楼公寓里一钻出去消失的无影踪,任史黛西一家人找得满心忧虑也没有回应,时隔一两天回来的时候总是脏兮兮,谁也搞不清楚它到底跑到哪儿去。

除此之外,格温近来又有了新的烦恼。

关于彼得,另一个彼得,那个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她太多注意力的棕发男孩儿,她心爱的小狗狗得名的主人公,尽管她不太愿意承认这个。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奥斯本公司的实习生队列,还冒领了别人的身份卡。她知道彼得是个优秀极了的学生,在这群出类拔萃的实习生中也能轻易脱颖而出,他能配得上任何他喜欢的实习公司,但无论如何,冒领别人的身份卡这种会给人造成困扰的事情都不对。

面对那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她总会不合时宜的心软,说不出太多责备的话,关于彼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她也有自己的猜测,对面的男孩儿目光闪烁,她便听见自己的心偷偷漏了一拍。

“你在跟踪我?”

“什么?不!”男孩吓了一跳,仿佛是被踩了尾巴蹦起来的炸毛小猫,“我没有!”

他脸红了,格温那一刻简直想叹气,同时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溢出的笑容,他似乎真的喜欢我,她想,又觉得实在是可爱的不行。

说真的,热爱科学?这样的理由她从小学毕业后可就再也没听说过了。

然后是和弗莱舍的篮球场争端,新一轮争端,起初听到的时候她毫不意外,甚至不太明白同学们惊讶的由来,这样的事情每隔三两天就要在学校里小闹上一回,校霸的重点欺凌对象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直到她意识到这一次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彼得在篮球场羞辱了弗莱舍,弄坏了一块篮球板,还被叫了家长在校长室谈话。这其实是一件挺严肃的事,弗莱舍所得的一切是他应得的,格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从同学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中她脑海中浮现的场面,却是她的小彼得威风凛凛地冲着那只欺负它的大型犬吼叫的样子,那画面有些过于可爱了,让她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真的笑出来。

她走出教室时正看到彼得和他的监护人在争论些什么,抿着嘴的模样看起来很委屈,少年人高傲倔强的心气鲜活又明丽。格温想了想还是等在了那儿,彼得的家长看到了她,笑呵呵地冲她打了招呼。

“他用你的照片做电脑桌面。”他说。

“嘿!”小男孩儿脸蛋红红。

“他只是满嘴跑火车,他把你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这么说你没用我的照片当桌面了?”格温低头微笑起来,努力不要让跳得飞快的心脏出卖自己的动摇,彼得也低着头咬着嘴唇,连害羞都是小心翼翼。

他没有被开除,被罚做社区服务,这是格温意料之内的结局,彼得是个温和善良的男孩儿,让他去做社区服务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她在走廊口和他聊天,平时都极为能言善辩的两个人这时连话都磕磕绊绊说不利索,一句邀约被迟疑和停顿拆得支离破碎百转千回,好在两个害羞的青少年都及时理解了对方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恋心情。格温抢在彼得来及反悔之前先说了好,于是彼得笑起来,快乐纯粹的像个小孩。

“也许下次,”彼得犹豫了一下,“我们可以一起随便做点儿什么。”

“好。”格温这样回答他,在心里默默有了计划。

也许我可以抽空陪他一起去做社区服务,或是趁机来个约会什么的,还可以请他带上相机,我真想看看他珍藏的那些照片——

和他的电脑桌面,辩论队,她猜自己知道是哪张。那张照片可说不上好看,她总觉得自己那会儿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如果他们交往的话,她应该说服彼得为他的电脑换上一张桌面。

更好看点儿的,格温史黛西。

“彼得,”她回家紧紧抱着她的小狗蹭了许久,将它举高转了一个圈儿,“我想我恋爱了。”

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儿,像你一样的男孩儿。

“其实应该说你有点儿像他,不过这不重要,”格温史黛西今夜是个快乐的女孩儿,她在房间里转着圈儿,披散的金发在温暖的灯光中闪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圆弧,“他真可爱,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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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我的男孩儿他在经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纽约城的夜色灯火通明,女孩儿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写着笔记,棕色的小狗蜷在她膝盖上,柔软的腹部紧贴着皮肤传来暖意,她伸出空余的左手抚摸小脑袋上蓬松的卷毛,彼得毛茸茸的脸颊蹭着她的手心,她便没来由地觉得安心。

“就在我和他聊完天的那个晚上,他失去了他的叔叔,那是个很和善的人,他的监护人,看起来是个慈祥又威严的长辈,生命里所有的不幸都是突如其来,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我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一个意外一场悲剧,这些总能击碎一个人。”

“我看他低垂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我真想抱抱他。”

“他上课不太专心,我知道他是个优秀的学生,即使不听那几节课也能轻松拿到A+,可他还有别的心事,我很担心。”

“这几天他来上课时脸上总带着伤,眼眶有淤青,嘴角有伤口,他是不是出去和谁打架了,或是在遭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他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没有人能责怪他什么,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多么可爱,一个善良温柔的男孩儿不该经历这些痛苦,我多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啊。”

“彼得,”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却有浓厚的忧虑与哀伤,“我喜欢的男孩儿他感觉很糟,我却帮不了他。”

“我想拥抱他,他不愿接受任何好意,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吗?我不知道,可他看起来太让我心疼了。”

“我想帮帮他,彼得,”格温放下手中的笔把彼得抱进怀里,小狗伸出小小的舌头舔她的脸颊,有点痒,她闭着眼,发出轻柔的喟叹,“我要帮帮他。”

我的男孩儿,我的彼得,他要找回笑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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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儿和在家中的晚餐邀请通常意味着什么?

“彼得,”她抱着她的小狗呜呜撒着娇,“我会不会太唐突了?”

“汪、汪汪——”彼得伸出前爪汪汪叫了几声,扑腾着爬上她的手臂一副喘息的姿态,引得妈妈笑了起来,笑眯眯给她端来一杯柠檬水。

“你把它抱得太紧了,哦,彼得,我的小宝贝,”她从她的怀里捞出小狗,“所以,说说你将要邀请来家里吃饭的男孩儿?”

“额,妈妈,”她犹豫了一下,“他叫彼得。”

妈妈愣了一下,和怀里的小狗面面相觑,一段诡异的沉默之后她才终于开了口,摸了摸小狗圆圆的小脑袋笑了出来:“哦,小彼得,我们的格温她恋爱了。”

“那个叫彼得的男孩儿是不是长得像一只棕色的小狗?”她笑着问,“一个棕色头发棕色眼睛,有着水汪汪的狗狗眼的男孩儿?另一个彼得?”

格温也笑了出来,手缩在略长的衣袖里捂着嘴巴,清脆的笑声引来了下班劳顿的爸爸,小狗欢乐地扑腾进他怀里,用力摇着小尾巴。

“他是,像极了我的小彼得。”

“我要和一个男孩约会,”她坐正了身体庄重地说,“那个男孩他叫彼得。”

“嘿,”爸爸干巴巴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突然想要养一条狗。”

“你会讨厌他吗?像每一个觉得女儿有了男朋友自己就会被抛弃了的爸爸那样?”格温笑嘻嘻地问,爸爸盯着怀里的小狗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真的长得像彼得,”他深思熟虑地说,“我会考虑原谅他。”

我的小男孩要来赴我的约会,他答应了我的邀约,格温抚摸着怀里的小狗坐在床上盯着窗外万家灯火与清朗月色,到时候我要告诉他,我养了一条小狗。

而那个小男孩儿,清风与星星会把他送到我的窗前,我希望他微笑,我希望他做一个好梦。

从那些不幸与噩梦中走出来,做他原本的样子,一个精灵男孩儿,无忧无虑柔软又可爱,他善良又坚强,坚定又勇敢,所以世界要爱他。

修普诺斯要亲吻他的额头,墨菲斯在他的梦境深处赐他战胜明天的勇气,他要微笑,他要是个拥有笑容的男孩儿,所以我祝他一夜好梦过后,从此都会有好的运气。

窗外掠过游荡的黑影,在夜色与灯火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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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它从不让任何人如愿得太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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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在纠结良久后还是决定不走寻常路,他荡上二十楼的消防梯,那里有他暗恋的女孩儿的窗,里面正亮着灯,金发的女孩儿坐在床上温习功课,旁边的枕头上蜷着一个棕色的毛团,看见他来发出几声汪汪叫唤,他讪讪收回敲窗的手,格温抬起头来,明亮的绿眼睛里满是惊喜的笑意。她飞快地跳下床拉开窗,放这个天外飞仙似的小精灵进她的屋子,男孩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棕色的眼睛流着蜜糖。他手中握着一束折了茎卷了边的花,原本应当是漂亮的波斯菊,在背包里不知是经历了什么蹂躏,这会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衬着彼得傻乎乎的笑脸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所以,嗯,”彼得慌慌张张地四下乱瞟了一下,“这是你的屋子。”

“书,鞋子,和一条狗,你养了一条小狗。”

“是啊,”格温低下头,那只棕色的小狗蹦蹦蹦跳跳窜进她的怀里,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看起来很是好奇,“它叫彼得。”

“你养了一条狗,名叫彼得,”彼得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瞪着大眼睛眨啊眨,“哇哦!”

“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个,”她把小彼得举到他面前,“它是不是很可爱?”

还很像你,她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

爸爸敲门推门进来,看见彼得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女儿怀里的狗,一时忍俊不禁:“你好,我想你就是那个彼得。”

彼得调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走过去和这位前一天夜里还追捕过自己的警官握了握手,格温抱着狗走近了抚摸他的后背,手心温热滑过他的腰拍拍他的背心,他就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柔软甜蜜的笑容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她有些突兀地开口,彼得愣了一下,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羞涩的模样看得她心软。

“你笑起来也很好看,格温。”他说,眼眶上还有没褪去的青紫,随着笑容点亮皮肤皱起时会疼得嘶嘶抽气,却是她听过最甜蜜的情话。

很遗憾的是,他们度过了一段不算愉快的晚饭时光,格温向嘴里塞着鱼肉慢慢咀嚼着,听男孩们和爸爸争论关于最近出现的身份不明的蜘蛛人的话题,罪犯还是义警,法外者还是英雄本来并不是她关心的问题,但彼得很少对什么事这么认真,言语中体现出的固执和他平时温驯无害的样子截然不同,这倒是让她很在意。

晚餐过后天已经黑了,他们晃上天台聊聊天,彼得俯身趴在天台的矮墙上鼓着脸看起来有话要说,格温停顿了一下,他便抬起头来,瞪大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她轻柔地眨动眼睛,轻轻哦了一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鼓动。

一个秘密,他有一个将说未说的秘密。

关于蜘蛛人和偷车贼,关于他脸上的伤和突然改变了的生活习性,关于彼得帕克和格温史黛西,关于这一切的那个秘密。

所有隐而不发的,所有难以启齿的,和暗涌的潮水下唯一清明的,青少年的男孩女孩们对彼此小心翼翼的,名为暗恋的珍贵感情。

一根蛛丝和一个吻,是一切的开始,是最初最美的日子里定下了时间的序章的钟声。夜晚的天台吹起了风,万家灯火照亮他们的侧脸,他们依偎着相拥,唇齿相依是初尝的甜蜜,是爱恋的心情。

从那一刻起,她有了一个新的秘密,和她的小英雄。

深夜的纽约警笛声长鸣,彼得帕克消失在天台的夜风中,妈妈匆匆下楼神色忧虑,她知道爸爸要去上班了,而她心爱的男孩也跃入钢筋水泥的高楼的旋涡。

她站在楼道微弱的灯光里看她爱的男孩儿消失的方向,泫然欲泣。彼得跳上层层阶梯来找她,发出低声的呜咽扑进她怀里,它太通人性,总是知道她什么时候不开心。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活在等待中,我最怕等人,我最怕等不来什么人。”格温抱住怀里小狗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哦,彼得,我的小彼得。”
小狗歪过脑袋舔舔她的脸颊,她哽咽一声:“彼得,我想我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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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大桥的骚乱几乎让纽约警方与蜘蛛侠势不两立,NYPD调动大量警力全程搜索抓捕蜘蛛侠,格温喝着早餐牛奶看电视新闻里爸爸的脸,妈妈脸上神色忧虑,擦着手出来问她有没有看见彼得。一大早开始他们就没看见平时总神气活现窜来窜去的小家伙,格温看了眼自己房间的消防梯和被拱开一条缝的窗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又出去玩了吧,它会自己回来的,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妈妈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她把这句话含在嘴里,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它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下课后她在操场找到彼得,男孩向她展示了那只罪魁祸首的蜘蛛,它看起来平凡无奇,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蜘蛛模样。一只死去的蜘蛛和突变的基因,被转化的身体所具有的超能力,奥斯本公司与失踪的帕克夫妇的未解之谜,格温听着彼得把这一切娓娓道来,伸出手去牵他的手,把玩着男朋友生长着倒刺的手指。发生在男孩身上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她静静听着却觉得心惊,那些发生在大桥上的事本该与他无关,蜘蛛人莫名其妙顶了罪成了众矢之的,她感到心疼,她希望她的男朋友能够远离这一切风风雨雨,他能够平安无事。

“你应该更低调一点。”

“不管那天在大桥上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会害死那些平民。”

彼得帕克有属于他的骄傲和坚持,格温也时常会想,他的柔软和善良,执拗和天真,强悍力量下的纯粹,那些所有的美好品质成就了她心爱的这个男孩儿。她爱他,便无法割舍,无法用她的语言去说服他放弃,去保全自己,去偏安一隅,而是挺身而出,做个英雄。

“本叔告诉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彼得抬头看向高远的天空,“当你有能力去做点好事时,那不是选择,而是责任。”

“我曾经没能理解它,没能懂得它并去做到,所以本叔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个重量一直压在我的背上。我想要去尽我所能帮助别人,就像在大桥上,我不挺身而出,就会有无辜的人为之失去生命。”

白昼的冷光下男孩的侧脸显示出决绝的坚定,格温抚了抚自己的膝盖,忽然很想凑过去吻他。

“我想吻你,彼得,”她说,“我想亲亲你。”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操场观众席上交换了第二个吻,它不紧不慢,唇齿交缠温柔又缠绵。

“下次你该来陪我一起遛狗,彼得很喜欢你,”分开时她轻柔地叹息,“我希望它这次早点回家。”

“看来你家养了个喜欢离家出走的贪玩小家伙,”彼得笑了起来,褪去了先前的沉重又变回了那个小男孩儿,“我也希望它早点回家。”

我们可以一起去公园的河边散步,在摆出的流动摊上买两个热腾腾的辣热狗,彼得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我们还可以在草坪上玩耍,累了就歇一歇,铺上一块野餐布沐浴着阳光睡上一觉,青草绿树湖水阳光和你,一定会是一场美妙的约会。

“这和我想象的初次约会不太一样,但是我觉得太棒了,我们一定会开心。”彼得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格温倒是饶有趣味地托着腮望着他。

“哦?你想象中的初次约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男孩慌了一下,摆摆手有些手忙脚乱,“我是说我其实没有和女孩子约会过,不太清楚约会该是怎么样的,就是,你懂的,电视剧电影里常播放的那些。”

电影院的浪漫喜剧和爆米花,黑暗中的亲吻,逛街试衣服买礼物,和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最俗套的那些,经典也是永恒,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不坏。

“我们可以都试试,”她微笑起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一样一样,每个都试试。”

“等忙完手头这个怪物——”彼得叹了一口气。

“等彼得玩够了决定回家——”格温假装这并不是一个一语双关的玩笑话,“我的大英雄,拯救纽约城,使命在召唤。”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等一等,让一切慢慢来。

我希望时间它等一等我们,我希望命运它留给我们一个机会。

直到所有的童话故事都走到美好结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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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了一个英雄,于是我学会了等待。”

这是很小的时候妈妈曾对她说的话,那时她还懵懵懂懂,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清晨的阳光里爸爸别上警徽揣上配枪准备去上班,妈妈走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他回吻,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便消失在合上的门外。年幼的她挥挥手送他走,妈妈在原地看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声气,揉了揉她金色的头发。

再后来,她在晚餐时和妈妈一起等爸爸回家,电视里总开着城市新闻,有时他回来迟了,她们便会留心每一条出警信息。虽然偶尔也会晚一点,但爸爸每一天都回家,家里也一天天多了新成员,一大一小两个弟弟,后来又多了一个名叫彼得的小家伙。

他们还是一起在晚餐时等着爸爸下班回家。

格温打开窗,窗外翻进来一个伤痕累累的蜘蛛侠。他的胸口布着三道狰狞的伤口,她捂住嘴唇不让自己惊叫,将他扶进屋安顿在单人沙发里,帮他脱下制服,翻找出医药箱和毛巾为他清理伤处。彼得躺在床上疼得小声呻吟,她的心便痛成了一片,连绵拉扯着酸酸软软,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她的男孩拉着她的手软绵绵地撒着娇,讨好地哄着,一字一句向她保证:“你有我,我哪都不会去。”

那是他的战争,她无法阻拦,他说那是他的责任,她便只能让他去涉险。有多少不舍都是她自己需要处理的事,她想起自己养的小狗,总是趁着夜色爬出窗外失踪不归,也许有一天它不再回来,那都将是她的责任。

她收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起责任,如果有一天它再也没有回来,那是她的照顾不周和监护不力。

可它那么想要出去,她不能拦着它。

那一天彼得带着她荡过深夜的纽约城,钟摆的弧线中她看见飞跃的城市和点亮的星火,这是别人所看不见的纽约城,这是蜘蛛侠的纽约城。

她的小英雄和他的责任,他们的爱情和他们的城市,生活的人群,所有人的生命和笑容,都是一样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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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我从小就不喜欢等待,等待是一件很让人焦虑的事,在漫长的等待后你等到了一个人,你会松口气,然后露出开心的表情。可偶尔生活也会不尽如人意,你等了很久那个人都没有来,于是有一天你忽然意识到,你等不到他了,他再也不会来。”

“我最怕等不来什么人,所以我不愿意等,我不喜欢做那个目送谁离开的人,妈妈很坚强,而我不喜欢坚强。”

“我从很小就想要做一个勇敢的女孩儿,”她拉开窗户,夜风习习吹进房间,她的小狗还没有回来,她有太多话想要说,“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彼得。”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英雄,我要和他一起走,闯刀山下火海,我不在原地等待他回家。”

等待是无助的,而和他并肩战斗的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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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人袭击了学校,蜘蛛侠及时现身与他战斗,学生匆忙出逃避难,格温站在一片狼藉里焦虑地拨打一个电话,铃声响起后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彼得刻意压低的气音。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分析血清,我可以,我去。”

现在这不再是蜘蛛侠一个人的战斗,她冷下眼神奔赴奥斯本大楼,这也将是她的战场,她将竭尽全力,只为了她的男孩能够所向披靡。

她冷静、理智、聪慧、勇敢,在危机临头祈求好运时也会感到无助和恐惧。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为此她必须努力,这关乎整个城市的居民的命运,生命永远是最珍贵的话题。在百叶窗后祈祷时她握紧手中的武器,那一刻她想到了弟弟们和妈妈,他们正在无助地等待着,她的手里握着他们的性命,接着是爸爸,她从小到大等待了十几年的人,他有他的战场,十几年来她总等着他回家,最后她想起了彼得,她心爱的男孩儿,忠诚又勇敢,有责任感且坚强,想起他柔软蓬松的棕发和水汪汪的,驯顺又无辜的大眼睛。

他正化身蜘蛛侠奔赴在纽约城的高楼与天空之中,正在赶来属于他的战场,他要来救她。

她花了很多年去等待一个人,再后来使她拥有这种焦灼心情的人变成了两个,现在她站在了他们的战场要与他们共同战斗,一起守护什么,她得振作起来,要勇敢才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飞奔冲下电梯,他们都会拥有明天的天明。

爸爸对她挥手,她回头,拨乱了散落的额发。

“请带他回来。”

你也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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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空,一场大雨和一场葬礼。

格温在同一个雨天等回了她的小狗,身边却再也没了陪伴她为她撑伞的爸爸。

沉默的人群撑着伞前行,她移开伞抬头望去,天空灰蒙蒙落着雨,教堂的尖顶后空无一人,她长久凝视着空荡荡的天空,雨水落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便下起了雨。

彼得没有出现在葬礼,所有人都来了,老师,同学,弗莱舍,唯独缺了彼得。她看向屋顶,那里没有人,她却知道她的男孩在看着她。

他当然要看着她,可他不会出现在这场葬礼。

她找回她的小狗那天它依旧湿淋淋,却威风凛凛,曾经欺负它的大狗被赶走,一窝小狗在一小方木板的遮掩下避雨,旁边的角落里有家里失踪的狗粮的残迹,所以这就是它的秘密。

我等来了天明却没等回你,她跪倒在地把她的小狗抱在怀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那一天彼得帕克还没闯入她的生命里。

她刚养了一条狗,它有着脏兮兮湿淋淋的小卷毛和湿漉漉的眼睛,于是她收养了它,为它起名叫做彼得。

她重新撑起伞一个人缓缓随着人群向前走,一切结束之后她去拜访了帕克家,彼得打开门出来见她,面容同她一样苍白憔悴。

“你去了哪里?”

回答是沉默,她便知道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到头来她无法责怪任何人,谁都没有错,每个人都坚强理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取舍。

都有自己非守护不可的东西。

爸爸要保护她,彼得也要保护她。

于是到最后,她也没有等回任何人。

她撑起伞转身离去,步伐沉重迟缓,雨幕的前方是她的小狗,彼得正摇着尾巴,蹲坐在原地等着她。

 

-

我们曾经设想过我们的未来,遛狗,约会,公园商场和电影院,餐厅的烛光晚餐,万圣节的舞会和很多很多事情,很多很多其他的,美好的事情。只是当时我们那么忙碌,忙碌到不得不等一等,再等等,将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和太多可做的事情,当时的我们不要太着急。

后来,时光太匆匆,它不等我们就自顾自向前走,于是所有应当实现的约定都没有实现,我们分开了。

因为你要保护我,而我理解你。

我要忘记我们曾经一起战斗过,那时我为了你充满勇气,而你有了我,所向披靡。

我再看向你的眼睛时我要问你,你怎么舍得放弃我?

 

-

我舍不得。

“彼得,”她怀里抱着她的小狗,窗外是连绵的雨雾,“我舍不得放弃你。”

所以你也要舍不得我才行。

 

-

世间小说只有唯一一种剧情,就是回答“我是谁”。

不要许下你做不到的承诺,尽管那一切都是出于最好的意愿。

出于爱。

于是一切终要回到原点。

他在一个明朗的晴日去了公园,金发的女孩儿正牵着她的狗,她叫它彼得,于是他想,那是我的名字。

“你还是来了,”她看见了他,对他微笑,挥动手臂,彼得便挣脱遛狗绳向他跑来,“彼得。”

“彼得很喜欢你,它真喜欢你。”

“谁让我是另一个彼得。”他也回以微笑,棕色的眼睛在金闪闪的阳光下闪耀着蜂蜜的光泽,在情人的眼中闪闪发光。

他的女孩儿眨动眼睛,澄澈的绿色眼眸像是碧波荡漾的湖水,其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要来个辣热狗吗?”格温问,挽着他的手臂,他便一手挽着他的女孩儿,另一手抱着他的女孩儿的狗顺着清脆草地的蜿蜒小路向前走,那里有着纽约最负盛名的路边摊,热腾腾的辣热狗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他们在金门大桥的顶端接吻,在电影院里看最烂俗的情人电影,在黑暗中嬉笑着接吻,一颗颗分享着爆米花,蜂蜜和黄油的香味弥漫在唇齿间,可乐是爱情最好的配餐和调味品,超市的货物推车里放着芝士、速食面和新鲜的牛油果,他们手牵手走过商场,格温转着圈,得捧着脸指指点点,为她买下一条绿色的格裙。

“很配你的绿眼睛。”他说,打电话预约了晚餐的位置,那是他打工待过的餐厅,他熟悉那里的一切,那里有风味最佳的东南亚菜,那个亚洲人老板还做得一手好点心。

他们要把曾经设想过的未来都走上一遍,把梦想一个个实现,那些所有关于小情侣之间和爱情的,他们相爱,于是拥抱接吻,在每一次闭上眼再睁开时,彼得也还是会做梦。

也许不是做梦,那里就是有一个幽灵般的影子,提醒他他曾经许下的做不到的承诺,而那一切的缘由,最初都是出于爱。

出于最真诚的善意和最美好的感情,最后却总是要酿成惨剧。

因为那是命运,它总是无常,也从来不让你如愿以偿。

 

-

“要是因为你不愿意失去我,我们就不能在一起,这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彼得?”

可你活着,彼得低下头,没有将那句话真的说出口。

“可你活着,那就是意义。”

你不再拥有我,我也不能拥有你,可你会活着,你有每一个无限美好的明天,和另一个人。

另一个别的人,他会给你爱情,他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只是他不是我,不会是我,不再是我。

我希望这世界赐你别的人,如我这般爱你,要视你如生命,而你活着,就是超越一切的,最重大的意义。

这一次我们分手,我们再也不复合。

“彼得帕克,我要和你分手。”

我和你分手了。

 

-

做朋友是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当你们相爱时。

当你们还相爱时。

彼得和格温并肩走在夜色与灯火交错的街道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道路边的喷泉喷着水,灯光,音乐,喷泉和你,在这样的夜晚里,人们总是很容易陷入爱情。

“两年了,我们得成长一点,不能总是毫无长进。”格温苦恼地揉着头发,彼得在她身旁偷偷笑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绑着的小灯泡。

“你是说两年里我们一点长进都没有,而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能一心动就总是很想复合,那很没出息,显得我们,我们两个人都很没有出息。”她叹了一口气,两个人挤在人群中并肩往前走,肩膀紧紧贴着挨得很近,彼得抄着口袋静静听着,一边露出微笑。

“要做朋友,对吗?”

“不要总是打破承诺,分手就分手,不然显得我们都很没骨气。”女孩伸出手指盘算着,大约是在数他们分分合合的次数,彼得无奈,继续抬头看看天空,今天星辰灿烂,夜空中都是明亮的光点。

我们都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行。

你想要我,想要爱情,想要蜘蛛侠面具之下原本的那个彼得帕克,于是你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而我想要你好好的,想要你活着,只想要你活着,所以我要退缩,一个人当这场战争的逃兵。

是我必须要有点长进,两年了,我得要成长才行。

长大了,就意味着责任。我对你的责任,我必须要亲自担起来才行。

“你知道吗,格温,”彼得摇摇头笑着开口,“我想我有个主意。”

“下次我们一起出门,你得把彼得带着才行,然后把它抱着,放在我们两中间,我们一靠近它就汪汪叫个一两声,我们就可以退开那么一点儿距离——”

“这太傻了,彼得,”格温大笑起来,“不过我得说,这真是个好主意,你永远有数不清的鬼主意。”

“因为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其实每一次都是认真的,但这一次格外认真,我时常也会想,我总有一日不再做梦,不再受那样的幻境所困扰。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父亲,他是个英雄,他说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后还有他,我仰慕他敬爱他,并将永远感谢他,只是这一次,我得从中走出来了。”

“这关乎我与他的承诺,格温,”他说,“我承诺过他,你会好好的。”

 

-

“彼得,我的男孩他要离开我了,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我的心碎了,可这也许并不坏。”

“我们都该走出来了,周而复始这个故事总要回到原点,我们得要长大了。”

“再舍不得,我也要学着放弃他了。”

长大后我才意识到,我终将意识到,放弃他才是真正我对他的爱。

至死不渝,终生念念也不能忘的,我对他的爱。

 

-

奥斯本企业与麦克斯,新出现的反派电光人,和彼得忽然回来的青梅竹马哈里奥斯本,蜘蛛侠永远有数不清的难题,格温敲着手中的键盘若有所思,试图从千丝万缕中找到一丝头绪。她申请了牛津的留学项目,计划去英国留学深造,与此同时还总想再为麻烦事缠身焦头烂额的彼得再做些什么,这一次我不能再做你的前锋了,我的男孩,她想,我不能再勇往直前,我也不要再等待,我要放弃你了。

被保镖追逐和与彼得相遇仿佛是一个英雄故事的必然结局,他们在储物间的小隔间里对视,这一次没有更多的情不自禁,他们第一次终于表现得有那么一些像个朋友。

朋友,普通朋友。

再见面时还能拥抱,却不再能亲吻。

最后一次面试之前彼得来找他,他看起来慌慌张张手忙脚乱,他的生活里麻烦太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团糟,彻头彻尾的灾难。父母,超能力,最好的朋友,和一家势力强大的幕后公司,阴谋在他周围结网,他是蜘蛛也是猎物,被所有的这一切压得喘不过气来。

格温史黛西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心碎地想,他多绝望啊,不得不到这里来找我,可我却不再能帮他了。

我的男孩度过了一段又一段艰难的时光,他那么坚强勇敢,总会一次又一次走出来站起来,我只是很遗憾地意识到,我不能再陪着他了。

“彼得,我们……我得走了,”她说,摇头时眼眶里含着泪水,“我得走了。”

“格温,”彼得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嗓音轻柔又甜美,她绝望地回头,却对上一个温和又柔软的笑容,“祝你好运。”

他比着大拇指,笑容轻松又愉快,眼里是无忧无虑的纯粹。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经敲响她窗户的精灵男孩,她的彼得潘,但这一次,从今往后,她都不再是他的永无岛了。

“好。”她最后留给他一个心碎的,含着泪光的微笑,转身一往无前地向前走。

向新的未来走,向不同的那条道路走。

他们分道扬镳了。

 

-

金门大桥上用蛛丝挂着我爱你,她微笑起来,挥挥手,她爱过的男孩在高塔之上望着她,背后是战火和硝烟,但此刻正对着她微笑。

向她告别。

“下次回来时,”她对着远方越来越小的红色身影说话,“我要把彼得带上。”

再见,我的彼得,我的小英雄。

 

-

五年后

-

“纽约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金发的男人凑近了问她,格温笑起来,对着前来迎接的家人挥了挥手。

“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一个有许多超级英雄的城市。”

是被很多英雄守护着的城市。

复仇者大厦的复仇者们,巴克斯大厦的神奇四侠, X学院的X战警们,地狱厨房的夜魔侠,和她最爱的,曼哈顿的蜘蛛侠。

“我似乎听说过这么一群人,反对者们称他们为紧身衣怪胎,拥护者视他们为救世主,美国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你是怎么觉得的,甜心?拥护还是反对?或者说根本不关心?”他想了想,问她,格温史黛西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都不是,”她说,“他们只是一群好人,一群想要帮点忙的,有能力的人。”

“既不是破坏者也不是救世主,只是朋友,或者说,邻居。”

蜘蛛丝拉着红蓝相间的身影荡过天空,JJJ在号角日报的大屏幕上骂声依旧,蜘蛛侠制服一个光天化日之下抢银行的傻蛋,随手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过了马路。

“呀吼~”他朝着起哄的市民挥挥手,“我是你们的友好邻居蜘蛛侠!”

 

-

格温觉得在自己离开的五年里,纽约的变化似乎越来越糟人心。

离定好的约会时间还剩不足半小时,道路交通正因为一个活动的人形犀牛而陷入了不可控制的混乱之中,她跟着人群逃下车躲开碎石和枪弹的攻击,灵巧的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引来一阵骚动,人群热烈地欢呼起来,蜘蛛侠在荣光中登场,快乐地对民众丢了个飞吻,从翻倒的警车上一跃而起,一脚将笨重的机械犀牛大块头踹了出去。

五年不见,蜘蛛侠的打斗风格比以前更加老练利落,解决这么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并不算太费力,她扶着作为掩体的车门用力伸头去看,蜘蛛侠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在高楼的石墙上挥挥手,深藏功与名。

哦,格温眨了眨眼,他看见我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狂跳起来。

“嘿,”蜘蛛侠敏捷地跳到她扶着的车顶上,对她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左手,“好久不见。”

隔着白色的眼罩,她似乎仍能看到他湿漉漉的,蜜糖一样的棕色眼睛。

小狗一样,那曾经是她的小狗。

“嘿,”她说,轻轻搭上那只手,“好久不见。”

“你要有一个约会吗?”彼得问她,仍是轻松又温和的声音,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告别时,他笑着对她说祝你好运。

“是,有些匆忙,我快要迟到了。”

“让我送你一程,”他点点头,一只手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荡开蛛丝,“我和你不再有一个约会,那就让我把你安全准时地送到那儿去。”

眼前是飞跃穿梭的高楼,让她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刚刚坠入爱河时的那个夜晚,他们也是这样相依偎着飞过高楼之间,那时她俯瞰万家灯火,才明白这是只属于蜘蛛侠的世界。

只有他见证这样的风景,也守候着在这里生活着的万千居民。

而她要做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他也还爱她,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完美结局。

完美,算不上每个人都幸福,却快乐的结局。

 

-

那里还是他的战场,只是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一马当先的小将军了。

“彼得,”她摸摸久别多时的小狗圆圆的脑袋,它也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精力旺盛了,它看起来很稳重,庄重却温柔,被她抱起时摇摇尾巴显示出它的开心,表达得却很含蓄,“我还是最爱你。”

“汪!”它叫了一声,用柔软的卷毛蹭了蹭她的脸颊。

 

-

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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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初有个太美的开始,到最后却缺一个好好的道别。

我们终究是遗憾,我们最终是要错过。

在悲剧落幕的那一刻,蝴蝶坠下高塔,树叶落入漩涡。

格温史黛西向上伸出手,她的男孩儿正向她飞来,她知道他会抓住她。

他一定会。

可他没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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