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

你好，清晨。——美式香煎松饼

杰森睡得并不安稳。

他从永不停歇的噩梦中第四次挣扎着惊醒时已经快要五点了，窗外是浓黑寂静的夜色，隔着灰沉的云他能看见月亮的模糊轮廓，低低的悬挂在厚重的天幕上。

当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之后，突然归来的孤独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他觉得有些冷，被子是他和罗伊两个人相拥而眠恰到好处的厚度，一个人的时候便显得单薄了，这种冷意让他忍不住搓了搓肩膀，思索了片刻还是打算起身关上窗户。

毕竟为了这点一点都不新鲜的空气感冒可得不偿失，他想着，披上外套走到窗前想要合上窗户，却在窗下看见一抹熟悉的黑影。

哥谭的黑影，他愣了一下，探出身子想要看个仔细，黑漆漆的夜骑士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苍白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就像古堡中未眠的吸血鬼，在黑夜里带着阴森森的寒意。

“第六日。”杰森喃喃自语，“原来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哥谭的黑骑士还在他的窗下平静的仰望他，这让他想要叹息，他摇摇头，对着楼下的黑影伸出了手。

“上来吧，老家伙。”他说，“你可把我吓坏了。”

蝙蝠侠接受了他的邀请，带着十一月哥谭凛冽的寒风和凌晨五点潮湿的露水钻进了他的窗口落在他面前。他被冻得缩了缩脖子，扑过去猛地合上了窗，屋子里的新客人正沉默地站着，把自己裹在漆黑的披风里试图掩饰一切情绪，杰森有些好笑地瞪着他，对这种送上门来又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行为感到无言以对。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谁吵架，哪怕是蝙蝠侠也不行。说实在的他其实挺高兴这个点有人冒出来打扰他，他刚从一个噩梦里孤独地醒来，能不用一个人待着让他觉得舒服了起来。这种舒适给了他难得的好心情，让他不仅没有粗暴的把这个阴沉沉还不说话的大蝙蝠从家里赶出去，反而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去开了灯，好脾气地指了指干净整齐的餐桌。

“吃个早饭怎么样，老家伙？”他扬着下巴问，然后看见黑骑士的嘴角很小很小幅度的翘了那么一下下。

“好的。”男人回答说，微微点了点头。

 

杰森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然后从衣橱里翻出一套旧的休闲装扔给杵着凹造型的大蝙蝠，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恶狠狠表情。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想看见一个蝙蝠侠坐在我家里。”

蝙蝠侠平静地接过了衣服，这让他感到十分满意，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对着里面的存货思考了一会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从里面掏出了两个鸡蛋，一盒纯牛奶和最近消耗量巨大的黄油。

面粉，泡打粉和少许盐混合，过筛放入碗中，

然后把鸡蛋打散，并加入细砂糖，再把纯牛奶和黄油倒进蛋液里，花些功夫仔细搅拌均匀。杰森哼着歌慢慢悠悠地干着这些活，缓缓搅动手中的搅拌器，把牛奶蛋黄浆和先前筛好的面粉混合在一起，充分搅拌直到它们在碗里变成顺滑的面糊。

蝙蝠侠脱下了厚重的装甲和阴沉的面具，变成了布鲁斯，此刻正套着杰森的旧T恤和短裤，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坐在餐桌旁，听着杰森低沉舒缓的歌声，有些出神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发呆。

他觉得这个场景熟悉的不可思议，杰森在厨房里走来走去，锅碗瓢盆热热闹闹的碰撞着响成一片，杰森沙哑的嗓音哼着他从未听过的东方歌谣，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一直有把好嗓子，少年时他的嗓音清亮如同林中的夜莺，他抽的大把大把的香烟不仅没有毁掉这些，反而让青年变声后的嗓子变得富有磁性，说话时总带着撩人的沙哑尾音。

然后一道闪光略过他的思维，他突然想起他把杰森带回家后的那些日子，和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

从那天起，杰森开始微笑着用他清脆动听的声音欢快的叫他“布鲁斯”。

 

在大宅呆了一阵子的杰森渐渐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拘束了，也开始习惯着去叫他布鲁斯，只不过总有些过分小心翼翼。

有时候他会看见杰森套着迪克留下来的T恤短裤赤着脚在会客厅暗红的长毛地毯上跑来跑去，苍白纤细的脚踝蹭着柔软的绒毛在屋子的地上舒展着，而阿尔弗雷德对这孩子的一些习惯表现出来的纵容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孩子确实在努力快速的适应生活的巨大变化。

那个清晨他在阳光普照下，像往常一样艰难的从昏睡中匀出一点模糊的意识，面对阿尔弗雷德叫他起床的攻势，只是死死的揪住被子让自己团成一个硕大的卷，把脸奋力埋在柔软的床铺中假装这个世界都不存在，对老管家费尽心思的举动表现出一个大写的无动于衷。

但老管家那天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精神，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向会在他撒泼打滚耍赖，丝毫不顾形象想着一切办法赖床的尝试中选择妥协的老人会有如此的顽强毅力，大有不把他从他的黑暗小世界里揪出来誓死不休的气势。

在第七次老管家严厉的充满不赞成的“Master Bruce”之后，他终于痛苦的掀开被子爬了起来，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梦游般晃晃悠悠的走下楼梯，然后闻到了一阵不同以往的，甜蜜诱人的香甜奶油气息。

他奋力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看见厨房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上蹿下跳，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锅碗瓢盆热闹的响成一片，叮叮咚咚的带着早晨的朝气。

新鲜的场面让他清醒了不少，揉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身后笑的高深莫测的阿尔弗雷德，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优雅地扬了扬下巴，他把头扭回来，看见一抹小小的身影冲到他跟前。

杰森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咧着嘴巴冲他灿烂笑开，湖绿的眼眸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他举高手里的餐盘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小小的脸上挂着想要夸奖的小狗表情。

“布鲁斯，来吃早餐！”

他愣在楼梯上没能回过神来，阿尔弗雷德从他身后路过平静地接过餐盘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过头面对他目瞪口呆的脸。

“Young MasterJason为您做了早餐，布鲁斯老爷。”

杰森有些害羞的笑起来，抓了抓柔软的黑发歪着脑袋看着他。“我想谢谢你让我住在这里，跟你一起做点什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男孩的脸上粉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刚成熟的苹果，有着清晨和露珠的朝气蓬勃，“以前在家都是我负责做饭做家务，所以我想给你做顿早餐，阿福也说这是个好主意！”

布鲁斯看见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人在一旁十分欣慰的点着头，伸出右手狠狠的抹了把脸。

“我其实可以把早餐送到你床头。”杰森想了想又补充道，“是阿福坚持一定要让你自己起来吃才行。”

布鲁斯转过头，静静地盯着站的笔直的大BOSS。

“如果杰森少爷愿意一大早爬起来亲手为您做早餐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您也应该起床亲自下楼享用，布鲁斯老爷。”

他的管家就这么平静的回答他的质疑，杰森看着这个微妙的场面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让布鲁斯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他伸出手在男孩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杰森缩了缩脖子冲他吐了下舌头，笑得倒进他怀里，他从容地接住男孩小小的身躯，把他抱了起来放在餐凳上。

“谢谢你，杰森。”他微笑着说。男孩愉快的执起刀叉切下一大块新鲜煎好的松饼，裹上厚厚的枫糖浆塞进他嘴里，他嚼着松软香甜的面饼，在心里承认男孩有些让人惊叹的好手艺。

“喜欢吗，布鲁斯？”杰森瞪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这让男人失笑。他装模作样的摇头，然后在男孩失望的狗狗眼攻击下破了功，愉快地翘起嘴角，把一整盘松饼猛地夺走抱在怀里。

“非常美味，小厨师。”他真诚地夸赞，然后叉起一块不顾形象地大口咬下去，杰森在他对面笑得眉眼弯弯，盘着腿歪着头快活地盯着他。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早餐！”

 

杰森搞定了面糊，预热平底锅，在上面抹层薄油，然后挖一汤勺的面糊倒入锅里调到中小火，等到面糊表面大部份冒出气泡，翻面，再煎上三分钟。他花了点功夫煎了两个成年男人份的松饼，夜里受凉让他腰酸背痛，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端起盘子转身就看见布鲁斯正盯着自己发呆，目光平和悠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回神了，老头子。”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挥了挥，看见布鲁斯有些惊讶地瞪着他。

“打扰你做什么好梦了吗？”他插着腰挑眉，只听男人平静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就自顾自地拿起刀叉吃起了早餐，一点理会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好吧，这可让他觉得有点没意思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幼稚鬼一样的赌气，瘫着脸坐下来沉默地拿过自己的那份不声不响地吃起来，好一会布鲁斯才终于停下刀叉，轻轻的啧了一声。

“这里的枫糖浆味道没有大宅好。”

杰森很确定此刻自己的表情可以被恰当地理解为，“爱吃吃，不吃滚”。

布鲁斯叹了一口气，罕见的软化了态度，平和地摇了摇头，说，“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杰森扬起眉毛以示自己在听，嘴里不停地继续啃着自己的早饭，此刻时针指过六点，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正落在他的窗口，一点一点向屋内探进来。

“你做的松饼一如既往的美味。”男人轻声说，“而你曾经答应我会经常给我做。”

杰森歪了歪头，看着阳光又向屋里探了一点点。

“我以后可以再来吃早餐吗？”布鲁斯平静地问道。

“随你喜。”杰森啧了一声，“老头子。”

 

 

阿尔弗雷德·韦恩家族大BOSS·全知全能·说的永远是对的·潘尼沃斯曾经说过：“所有的家庭问题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用亲手做的早餐，和亲自坐在桌边品尝不能解决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两顿不行呢？”

“那就三顿。”

“那三顿……？”

“那就一直吃下去。”老管家对着年幼的小少爷微笑起来，“别忘了你们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里的人总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一起吃早餐的。而总有一天，有一顿早餐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杰森少爷。”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在布鲁斯的招呼下飞扑过去，一头撞进男人怀里。

 

 

“每一天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身上的时候，我会允许自己相信那么一小会儿，今天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罗伊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听杰森在电话那头说道，声音罕见的算得上温柔，他揉了揉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含糊的唔了一声作为回应。

“早上好，罗伊。”杰森望着东方灿烂的朝阳眯起了眼微笑起来，伸出手去捕捉远方瑰丽的云霞。

罗伊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嗓子里，他奋力的喘息，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想吻你。”他喃喃，“我的小杰鸟。”

“哦。”杰森嗤笑一声，说：“真巧，我也想让你吻我。”

罗伊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END


一个清晨的小甜饼
希望看完这个故事的你也拥有一个这样的美好的早晨
阳光，露珠，美味的早餐
和一个最喜欢的人的微笑

早期的布鲁斯真是一个蠢爸爸，又甜又蠢的那种

古早漫里两个人都可爱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