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

-Dunia世界观的另一个衍生

————————————————————

00

他睁开眼前，先是感觉到丛林吹来的风。

 

01

接到郑允浩失踪的消息时，沈昌珉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正与友人约会，倏地手机铃声响起，是他休息时不常有动静的工作号码，按下接听键还不及他把听筒放到耳边，那头经纪人焦急的声音并着郑允浩失踪的消息便劈头盖脸地砸来。

同公司的亲友抬头面露几分惊惶，他低声道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去餐厅走廊的无人处去接，声音倒还算得上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施力骨节苍白。

“哥，”他停顿了很久，调整了一下语气，努力想要表现出几分亲切友好的意味来，“这不是什么隐藏摄像机吧？”

“有路人看到他在骑行的路上被一道强光掳走，”经纪人说，“昌珉，你看新闻。”

新闻app首页推送铺天盖地，都是同一个消息，沈昌珉点开每一条细细看过，良久才喘过一口气，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他止不住手指的颤抖，打开联系人列表却一直点错，三次也没有打开属于郑允浩的那一格，第四次失败后他深呼一口气，这才按下了拨通键，对面理所当然地传来了无法接通的忙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生平最讨厌听见的通知语音。

“昌珉，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在你身边，”很多年前，东窗事发的一个冷清冬夜，郑允浩去他的家里给他送了一份炸鸡外卖，“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家里暖气开得很足，还穿着进门时的厚外套的郑允浩脸颊被熏得红扑扑，在长期的抑郁和憔悴后难得显出几分好气色，沈昌珉急地越过长桌去抓他的手，被十二月的寒风冻得僵硬，握在手心指尖一片冰凉。

“所以现在哥也不要我，”他低吼，声音里有破碎的慌乱与无措，“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我哪儿都不去，”郑允浩拉着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如果遇上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那时他以为说得是世俗的分开与离别，哪知这一语成谶，应的却是不期然的神秘事件。

他打了一共十一次电话，听了十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选择了第十次稍后再拨，得到的只有同一个他不愿去相信的结局。

郑允浩失踪了不是玩笑，亦非噩梦，在挂机前他在手腕咬了一口，疼痛鲜明而锐利，他靠着墙，现实世界里的每一样存在都如此的真实。

“昌珉，”休假的曺圭贤从包房里冲出来叫他，“允浩哥……”

沈昌珉埋头抱着膝盖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靠着冰冷的墙根，茫然地看着前方，目光飘忽没有落点。

“会没事的。”

“我得等他回来。”

 

02

人会怎样感受到一个人在自己生命中的重量，最通常的方式是那个人的离开。

郑允浩突如其来的缺席让沈昌珉无所适从。

晚餐后他趴在桌前例行写他的日记，想了很久，在纸上一字一句，每一划落下得都艰涩。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体会你对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他顿了顿，笔尖划破纸页，皱起的一小块被他抚平，“但我真的很想你。”

他合上笔记本，没有再叹气，收拾了桌上的零碎开始考虑日后的安排，那本红色封皮的周边本放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从某一天起每一页都写着相同的故事。

郑允浩失踪的第一天，他在郑允浩家门外守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日出日落，窗外斜阳昏黄云霞满天，他坐在冷冰冰的地上睡了又醒，也没有等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夜里经纪人来接他，看他坐在门外失魂落魄像桥洞下失了家的流浪汉，长叹一口气一样的面容憔悴。

“昌珉……”他犹豫着开口，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沈昌珉微微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冷静得多。

“我只是在想，”他低头掸了掸裤子，拿起了早已没电的手机，“我没有他家的钥匙。”

“他没有提出过要给你一把吗？”

“当然说过，”沈昌珉勾勾嘴角，却没有一分笑意，胡子拉碴的模样在昏暗夜灯下显得格外落寞，“但被我拒绝了。”

郑允浩握着钥匙有些不解地望他，却被他从容地婉拒了，那时他轻松地拍拍哥哥的手，说出的话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特地分开住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郑允浩歪了歪头略作思索，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不过也好。”

“昌珉来的话，我会给你开门的。”

“不，”沈昌珉抚着心口，庄严地说，“我是不会去的。”

好不容易分开住了，我才不要看你家被你搞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也别想我替你收拾！”

他再回想起来，已经不太能记得那时郑允浩的表情了，大约也是不再在乎的模样。他们面对彼此时常表现得比外人想象中要凉薄，大约是认识的太久又太过相熟的缘故，在人们视线所不能及时他们总下意识的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私下不交流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工作时总要见的。

反正生命里总离不开他的。

他的手机里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来自郑允浩，那阵子郑允浩沉迷骑行，每天一大早兴致勃勃地全副武装往外跑，沈昌珉听闻后全部的反应也只是警告了一句你可别被人认出来了，郑允浩出门前给他发了张自拍，画面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头盔标志。

“又不是放送局播出，怎么自拍还打码呢。”

郑允浩又发了点什么，他随口吐槽了一句，并未点开消息，匆忙收拾了去赴白天的约。

 

03

郑允浩失踪的第二个月，热度没有褪去分毫。

沈昌珉开始频繁噩梦，不得不去见了多年前相熟的心理医生，过上了靠安眠药度日的生活。他对自己的梦境缄口不提，对方也能隐约猜出大概。谁都知道他与郑允浩感情深厚，这样的离别有些过于荒诞离奇，让人连安慰的话都无从出口。

“你还在等他回来吗？”最近一次咨询时医生这么问他说，沈昌珉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那就继续这么坚信吧。”医生笑了笑，鼓励地拍拍他肩头，他微微颔首，面容沉静而温柔。

“他当然会回来的。”

我的哥哥是个言而有信的家伙。

他带着帽子和口罩久违地走在街上，街边的灯牌上处处印着郑允浩的面孔，他就放慢了步子一个一个看过，男人的笑容总是明媚而温柔，他却知道那人骨子里有和他一样的孤寂与凉薄。他顺着长街走过，一张照片是一个故事，从这头走到那头，他把这些那些有关无关的都一一回忆过，走到尽头是一片略显空旷的广场，他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他的前路。

他曾经走过很长的一段路，这条路上他从不孤独，但现在他要一个人走一段时光，真真正正的孤苦伶仃，举目远望却看不见永远在身边的那个人。

下半年安排好的巡演计划不可更改，无可奈何地变成他一个人的舞台，他比平时更忙碌也更辛苦，在练习室里发疯般地练习不眠不休。发布会接受采访时记者自然而然地提出了有关郑允浩的话题，关于缺了一个人也要继续前行的东方神起，沈昌珉沉默很久才抬起头，姿态却是罕见的强硬坚决。

“他留下的空位很大，但必须遵守和粉丝的约定。”

“我会连着他的份一起努力，”他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从他宣布继续以东方神起的最强昌珉身份活动时起迭变的风云都在这一时涌向他，“我不会退出，也不会进行单人活动，他回来的时候东方神起会仍然在这里等着他。”

“他是我的队长，我是他唯一的，剩下的那名成员。”

随后他放下了话筒，不再去理会将要到来的风起云涌。

那夜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梦里梦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夜，郑允浩微笑着对他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然后等我回来。

“你当然要回来，”他抱着被子在睡梦中嘀嘀咕咕，“世上仅有的单人组合成员，我看还是不要了吧。。”

 

04

“你梦见了什么？”曺圭贤把一脸菜色的沈昌珉从床上拖起来，好友还是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

“失踪多久可以宣布死讯？”沈昌珉虚无地问。

“你申请警员的考试里有这道题目，”曺圭贤没理他，给他倒了一杯咖啡，“你明天要飞日本准备巡演，你们几个经纪人和助理都快急疯了，你必须得撑住。”
沈昌珉啜了一口凉咖啡，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住？”

“你当然能，”勉强也算半个哥哥的亲友完全不想搭理他，“你还要等允浩哥回来呢，撑不住也得站直了凉。”

沈昌珉用力鼓掌呱唧呱唧，曺圭贤看不下去，去冰箱里扒拉了一个冰袋给他，沈昌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眼皮如此沉重，照镜子一看肿得惨不忍睹。

“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像辛普森？”他一本正经地问，曺圭贤看了看腕表，赶着上班推门而出。

“你去问珉豪吧。”

“我对着那小子名字更容易触景生情。”沈昌珉撇了撇嘴，对着冷清的空气自言自语，冰敷的疼痛让他抽一口冷气，这终于才安静下来，摊在沙发上闭眼休养生息。

他佯装不在乎，假装不悲伤，催眠自己相信郑允浩一定会回来的。

可他真的信吗？

“你真的相信吗？”他问自己，仰着头神色空茫，“你真的不害怕吗？”

可是害怕也没有用，不相信也没有用，他熬不住了也会想哭，哭完了世界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所以那是他最后一次流泪。

不信神不信命的沈昌珉第一次跪在窗边对着月色祈祷，我愿付出一切，只要他还能回到我身边。

我不问岁月。

 

05

郑允浩的回归就和他的消失一样突如其来。

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坐在最初消失的地方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呆，然后拍了拍裤子开始往家走。

冬去春来，他错过的这几天他们的世界已经是新的一年，他这一身衣服单薄，在春寒料峭中不免瑟瑟发抖。

身上没了可以通讯的工具，为了防止刚回来就被冻死在街头这种不光彩的事件发生，他直奔离得相对较近的沈昌珉的家，其实本来他骑行结束，也和沈昌珉有那么一个类似的邀约。

他还是要去见他。

他在阔别九个月后敲开了沈昌珉的家门，大概是命运的机缘巧合，沈昌珉刚从日本回来，正收拾着行李听见断续的敲门声，正要纳闷谁没事不按门铃偏要敲门，便在那电光火石的灵光里浑身僵硬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这么干。

出于一点冥顽不灵的固执和小孩子一样的恶作剧，屡教不听坚决不改，怎么说都没用一定要热衷于亲手让门哐哐响吵得他头疼为止的，他的哥哥。

他来不及穿鞋便奔到门口，连门口的监控屏都没空看，径直打开了门，郑允浩被他的莽撞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呼了一声，就落进了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沈昌珉说。

郑允浩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昌珉，”他温柔地拍拍弟弟的肩，“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不要。”沈昌珉不假思索。

郑允浩被扎扎实实地抱着，艰难挤进了门，带上门便被抵在了墙上，一直站到膝盖酸疼沈昌珉也没有丝毫移动的意图。他无奈，索性原地坐下，沈昌珉顺着他的动作跪下伏在他身上，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大有一种今生都不打算松手了的气魄。

“昌珉。”他轻声叫道，沈昌珉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是真的吗？”沈昌珉问。

“我是真的，”郑允浩拥着他笑容温和，“我是真的，你等到我了。”

 

06

被冷静下来的沈昌珉一路牵着在屋子里几进几出之后，郑允浩恍惚地想，他们上一次这么亲密已经不知是何时。

沈昌珉又恢复了他熟悉的寡淡冷清，除去死死抓着他不放手外和寻常并没什么大分别，脸洗澡都要郑允浩跟着，郑允浩不站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他就哪儿也不去。

郑允浩黑了也瘦了，因为被迫的丛林旅行憔悴了许多，他在居室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打量沈昌珉，沈昌珉也是同样的憔悴，不仅憔悴，还有说不出的疲惫与虚弱。这让他对弟弟的一切要求都有求必应，他顺从了沈昌珉无理取闹般的要求，在他沐浴的时候等在了门口，沈昌珉脱了衣服重心不稳地摇晃了一下，郑允浩静静看着，没有伸手。

“郑允浩，”沈昌珉手撑着额头靠在浴室冰冷的砖墙上，哗哗的水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响，他贴着沾满水珠的瓷砖闭上眼睛，声音低回而虚弱，“我没有在找你。”

他很少这样直呼哥哥的名字，郑允浩靠在门边看他，面容藏在一片阴影里，漆黑冷寂。

“我找不到你，我努力过了，找你的人很多，但没有人能找得到你，我有我非做不可的事情，你不在了我得担起责任，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我不能找你，所以我在等你。”

你会回来的，我只有等你了，现在你回来了，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你长大了，”郑允浩轻声说，“虽然你已经三十岁了，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每次分别后的再见，我都觉得你长大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昌珉无力地笑了一下，笑意却没有分毫进到眼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郑允浩，你离开了九个月。”

“你觉得我等了多久？”

“九个月，”郑允浩柔声说，他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暴露在灯光之下，笑意像是掠过云端的飞鸟的痕迹，云翳般寡然萧索，“我不在的每一天。”

有的人觉得我不会再回来了，有些人早已放弃希望，但你一直在等我。

所以我回来了。

 

07

时隔八年，他们久违地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郑允浩却有了一个全新的发现。

“昌珉，”他在床头的时钟显示两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你是金鱼吗？”

沈昌珉两眼圆睁，仍坚决地向他表示：“我在睡觉。”

郑允浩无奈，楼了他的肩轻轻拍他的后背，沈昌珉的头压在他肩窝，这样亲密的依偎对两个人来说都十分遥远了，却依然熟悉的舒适自在。

“睡吧，我不会你一觉醒来就消失的。”

他睁眼看着窗帘缝隙晃动的光影，听着耳边逐渐绵长平缓的呼吸，精疲力竭地合上眼，却蓦地察觉到颈边一阵温热。

沈昌珉埋在他肩头无声地流泪。

“我要怎么相信你是真的？”他轻声问，嗓音绵软湿润，凄然而苦涩。

“我害怕，哥，我怕我又做了一场梦，这不过是我的另一场美梦。”

“你是不是总是做梦？”

“两场梦，我只有两个梦境。”

一是你回来了，二是你死了。

都像是真的。

郑允浩沉默了许久，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突然开了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寒凉而寂寞：“昌珉，当我流落荒野，在不知名的丛林生存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起你。”

“也不算完全没有，偶尔有一两个瞬间，我有些担心，我会想些什么人，你会在那些回忆与思念里面，短暂的，一闪而过”。

“我白天满心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要协调好同伴们的关系，要找到食物和栖息地，要完成任务，还要不放弃每一个人，在那里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更不容易，首先，生存是最大的难题。九天，这九天里我一倒下就昏睡，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回来时看到你我才突然想起，哦，我还有个弟弟。”

我是应该照顾他的，我应该要照顾好他的。

可我没有，我尽力了，但实在是心力交瘁，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昌珉低头默默听着，没有出声，郑允浩能感觉到他平静了些许便翻身面朝他，把他抱重新在了怀里，抚着他的肩背目光沉静温柔。

“我每天就睡在荒郊野外，天为被地为席，和同伴这样抱着挤在一起睡才能保证最基本的温暖，我其实没有力气再想那么多，你的事，还有别的事。”

“我很累了，床真舒服，昌珉，你很暖和，所以我现在累极了，很想好好睡一会。”

“别让我再安慰你了，昌多拉，我才是需要休息的那个人，你抱抱我好吗?”

沈昌珉想，我等了很久，九个月，多漫长的时间，我不知道我能等来什么，也许等到他，也许什么都等不来。

可我等到他了。

郑允浩在他的怀里，温暖而干燥，因为过瘦而显得手感嶙峋，此刻面容憔悴嗓音疲惫，正在他的怀里，需要他的拥抱和安慰。

他平静下来，郑允浩很快便靠在他臂弯里睡着了，郑允浩一向睡觉时很安静，今天却打了轻酣，大约实在是累坏了。

低微的鼾声有节奏的起伏，他紧贴着哥哥的胸膛，终于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一次，当他清晨醒来阳光普照，郑允浩仍会在他怀里对他微笑。

他是真的，他回来了。

 

08

人生得意须尽欢，而你的人生只活一次。

这是很多年前谁对他说的话，他已经不大记得了，他的人生走上错误的轨道已经很久了，只活一次要怎么活，这个问题他早已学会不做规划，只顺着这名为命运的浪潮的方向一路往前走不退缩。

而失去郑允浩的这九个月，他翻过那一本写满了的笔记，才终于重新整理了一些被他冷落了的话题。

关于爱情。

郑允浩回到他生命里的第一个清晨，他看着仍在酣睡的哥哥内心充盈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郑允浩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地对他道早安，那一刻他发现曾经困扰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就这样散去了。

他不再空虚，也不再寂寞，他想起偌大的舞台上他一个人唱的歌，他跪在延展台的边缘撕心裂肺地吼，那种恐惧已消弭不见，他的世界不再阴云密布，而一直以来庇佑他的保护伞又重新回到他的头顶，在晴空万里炎炎烈日之下，郑允浩张开手臂洒下的树荫遮天蔽日。

郑允浩对他笑，他就又找回了自己的天明，这是他们的时代，他永远不至于孤身一人。

“早上好，”他说，“欢迎回到我的生命里。”

郑允浩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沈昌珉黏黏糊糊地搂着他要一路跟进浴室里，郑允浩刷牙，也给他到了一杯漱口水，沈昌珉张嘴咬住递到嘴边的牙刷，笑得美滋滋像偷了腥的猫。

“要不要我帮你剃胡子？”郑允浩哭笑不得，也由他，自己刮完了胡子索性把身后的跟屁虫的俊脸也收拾干净。沈昌珉趁他不备，把脸上残余的泡沫都蹭到哥哥脸颊，郑允浩笑着回头要骂他，却猝不及防被他在脖颈出落了一个吻。

轻轻柔柔，蜻蜓点水般迅捷又快速，却不掩其中的缠绵。

郑允浩微微皱了眉，却没再多说些什么，捧了水把脸洗干净，又转头擦沈昌珉的脸。

人一生只活一次，错过了这辈子就没有然后了。

“我险些失去你，于是我认识到我不能失去你，”沈昌珉说，“所以你是我的了。”

郑允浩低头去清水池的水，晃动的涟漪清凌凌。

“我现在吻你你会拒绝吗？”

“你大可以试试看。”

一句话听不出是允许还是威胁，沈昌珉也不在意，按着郑允浩的脖子便吻了下去，郑允浩扶着水池站稳，轻轻眨着眼睛，不推拒也不迎合。

那是一个极尽缠绵与深情的吻，吻了很久才终于分开，郑允浩靠在墙上盯着他的眼睛，手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

“我还一直在奇怪，这段经历改变了你什么，”他说，声音平静温和，“这就是你想通了的结果？”

沈昌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重新凑近了去吻哥哥的耳垂和颈窝：“我想通了，我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

“我想要和哥在一起，这辈子一直，一生一世，谁管它究竟是什么感情。”

郑允浩扬眉，手拨弄着细碎的发梢，像是对他的理直气壮一时无言，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你就没想过要先征求我的意见？”

“想过啊，”沈昌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单方面决定了而已，哥有不同的意见也可以，那是哥自己要处理的事情。”

“但我亲你你不推开我，那就是不讨厌我的意思。”

 

09

“我有个专横的，任性的，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弟弟，”郑允浩叼着没点燃的烟头嗤笑了一声，“可是他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而且我喜欢他。”

“所以你现在又在为难什么？”

“我既不想拒绝他，也不觉得他所说的一生一世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想通了，而我没想通，这就是分歧所在吧。”

友人从店里拿了咖啡递到他跟前，不客气地夺了他嘴里的烟：“你是没想通呢，还是压根儿自己不愿意去想呢？”

郑允浩倒在沙发椅里笑了出来，喝了一口咖啡伸展手臂，像只懒洋洋的猫。

也更像丛林里的猎豹，锐利而漂亮，带着捕猎时志在必得的，危险的光。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嗯？”

“回到现代社会真好。”郑允浩总结陈词。

 

00

沈昌珉以为他是猎人，但其实他是猎物。

这里不是丛林，等待他的还有爱情。

 

END

谢谢你看这么胡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