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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无差】世界线 04 (下)

第四个故事 怪物


“话虽这么说,”沈昌珉皱着眉头按下怒吼的冲动,“你大可以不用亲自训练他的。”

明明发着烧还没有褪,精神和身体差到了一起去,人都回到了基地,完全可以把李东海交给权宝儿训练,郑允浩却像是不知犟上了哪根筋,不管他怎么劝说都坚持亲自教李东海拳术和搏击。

“我坚持。”郑允浩答得很淡,从台上翻下来换绷带,沈昌珉注意到他身上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心疼得都揪到了一起。

可郑允浩的犟劲上来了,别说他一个人,全基地算上也劝不动。他黑着一张脸去主控室找人能不能阻止一下郑允浩这种自虐行径,可听他叙述完前因后果之后,金希澈利特罕见的纷纷选择保持沉默。他还想据理力争,就连曺圭贤这次都不站在他这边,只拉了拉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只有这次,”权宝儿来旁观了一会,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陪他谈心,“你就随他去吧。”

“他在伤害自己,而你们没有人甚至试着去拦着他?”沈昌珉实在是难以置信,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李东海分了一下神,被郑允浩一个背摔狠狠砸在地上。

锋利的鳞割破指尖留下浅浅的血痕,沈昌珉觉得自己要炸了。

“可这也是他自我救赎的方式,”权宝儿摇了摇头,目光里有和先前他在主控室里看到的同样的压抑和痛苦,“就像修士鞭笞自己的苦修,在自虐般的疼痛和伤害中重建自我,他曾经经历过非常严重的精神攻击,那一次几乎完全毁掉他。”

“我听了圭贤跟我说的事由,所以才来找你谈谈,你也是关心则乱,就这一次你别跟他计较了,他也有不想告诉你的过去。”

他曾经花了很久才站起来,有些伤口却从来不曾痊愈,可他又是个太擅长伪装的人,把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去都默默藏在若无其事的外表之下,渐渐地人们就以为他可以忘却那些过去。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沈昌珉冷静下来,问题直切核心。

这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孩子,权宝儿愣了一下,想起了前些日子和郑允浩关于Mr. Right的讨论,突然有了苦笑的冲动。

因为太过关心才慌了阵脚,一旦冷静下来就会恢复一贯的理智,思路清晰的可怕,看问题也总是能切中要害。

所以才会是迷住郑允浩,并让他试图再一次敞开自己的世界,交付自己那颗曾经伤痕累累的真心的人吧。

“当他想让你知道的那一天,”她微笑起来,目光爱怜的划过沈昌珉飞扬的眉梢重新落在训练场上,“你会得到所有如今困惑的答案。”

而那时,他就会是你的了,走出一直以来困扰他的,纠缠不清的过去,完完全全的属于你。

只是还不是现在,还不要操之过急。

“允浩,左边有空隙,东海,战斗时要有全局观,要学会预测对手的行动,”权宝儿抱起手臂,“你的鳞给你坚不可摧的皮肤,同时灵活的身体也是你的优势,学会利用那种优势,面对体格比你高大的对手不要试图用蛮力。”

话音未落,李东海躲闪不及,腹部受了一记重拳狠狠撞在拦网上。

“把你街头打架学来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打法收一收,”郑允浩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拳是砸在了石头上,“乱来对体型跟你相差不大的对手有用,对体格几乎是你三倍的石化人比必输无疑。”

“技巧,”权宝儿点点头,“你不怕受伤,就是最好的资本,这几天好好把技巧练起来,至少能给你保命。”

沈昌珉看李东海爬起来喘着气要再来时下了狠劲的眼神,再看看对面郑允浩活动着关节浑身是伤的样子,只觉得浑身跟着疼,连带着心都揪成了一片。

郑允浩,小爷不就是喜欢你,这遭的都是什么罪哦。

“你们不会真的觉得他四天的速成就能在赛场上干掉那个身高两米山一样皮肤石头化,靠打拳营生手下人命几十计的家伙吧?”

“不会,”权宝儿答得毫不犹豫,“所以我们有Plan B。”

而沈昌珉真的不想知道所谓的Plan B到底是个啥。

“怎么,我们铁石心肠的沈老师也心疼了,”曺圭贤来看他,这阵子他怕郑允浩拼命过头在训练房扎根,脸色挂着三天不见缓解,好友叫他几次出来休息都被回绝,“这神秘的爱情。”

他冷哼不屑,心想我这颗金刚不坏的心,偏偏在他那儿总是柔肠百转,别说是铁石心肠,能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别轻易化成一滩就足够感激了。

“谢谢。”

深夜训练结束时他靠在金属长椅上睡着了,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郑允浩大腿上,男人一道一道缠着左手的绷带,沈昌珉知道它在这两天添了多少新伤,心里心疼,脸上却仍是淡淡的,什么都没有说。

多少次他忍耐着直接用意念锁住郑允浩把他捆进房间的冲动,只因为郑允浩此刻不想听,也不需要有人阻拦自己,所以他沉默陪着,什么也不说,独自在心底憋着屈。

郑允浩什么都不需要,他想,他只想要我在这里陪着他。

那我就陪着他。

而此刻郑允浩微笑着对他说谢谢,简简单单的一声谢谢,没了更多的繁复言语,总是巧舌如簧如沈昌珉也只得呼吸一滞,不知怎的眼眶发酸。

好像这几天坚持着守在这里,只是为了这一声谢谢。

所以郑允浩懂他的苦心孤诣,也懂他的一往情深,甚至给出了积极的回应,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动开心或者生气总之应该有很多复杂的感情,可他都没有。

他只想哭。

“这次以后,不要再乱来了。”他拖着鼻音说地委屈巴巴,一双鹿眼水汪汪的含着泪,模样看起来可怜的没边,郑允浩点点头微笑,满眼都是宠溺。

“好。”

“那哥亲我一下。”开始卖乖。

郑允浩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

“再亲一下。”得寸进尺。

被他难得摇尾巴卖萌卖乖的样子萌的不行,郑允浩失笑,又在他脸颊亲了亲,沈昌珉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在郑允浩脸颊上吧唧一口,振振有词这是回礼。

郑允浩无奈,转过脸指指自己另一边脸颊:“那你要不要还两个哦?”

沈昌珉才不跟他客气。

“回去睡吧,明天是最后一天,晚上就是拳赛了,”郑允浩捏捏他的脸,“要不要来我的房间?”

“要。”都被这么邀请了,他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李赫宰被关在笼子里抱着膝盖独自哭得伤心。

伤心到连负责看守他的人都看不下去,皱着眉头给他递了几张纸。

“喏,别哭了,”黑衣的守卫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给你擤擤鼻涕。”

李赫宰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擦擦脸团在手心继续哭。

“喂,你马上就要上场比赛了,”另一边的守卫也开了腔,拳台上生死他们看多了,可哭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实在是惨,再铁石心肠的人也看不过去,“就这样上场你死定了。”

“我本来就死定了。”李赫宰头也不抬,把自己缩的小小一团,弱小无助又可怜。

 “可我还没最后再见东海一眼,”他抽噎着抹了抹眼泪,“我还没给他找到家,也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甚至还没能再看他一眼确认他好不好,我就要死了。”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了一会,感到非常不合时宜的心软。

“你可以试着拼一把,没准还能活着回去。”左手边那个犹豫了一下开口,一句实在没什么用的安慰,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后悔。

无谓的希望,比全然的绝望还要残忍。

李赫宰愣了一下,突然握紧了拳头,振起了全身的刺,眼神里浮现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如果人生是一场豪赌,他重新摊开那团被他揉的皱巴巴的纸巾,认真地擦了擦眼泪,擤干净鼻涕,拍拍裤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他和李东海的人生从来就是僵持不下的困局。

多活一天就是胜利,夺走一步就是他赢。

从出生起就被抛弃,到福利院里的相识,两个被嫌弃的孤儿,不被世人接受的小怪物,从十二岁离开福利院起相依为命,在街头讨着生死一路活到如今,也不止一次遇上九死一生的绝境,他靠着一身刺有时保护不了他们两,东海鳞硬骨头硬,而他却只有命硬。

既然靠着命硬活到了如今,也就没有今天一定会折在这里的道理。

面对他突然振奋的神情,两个守卫都吃了一惊,像是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骨气,最后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只受了伤的小刺猬,”郑允浩坐在观众席托着腮漫不经心摇着手中的褐色的药液,“可也是只坚强的小刺猬。”

“哥?”沈昌珉歪过头来想听清他说话,“药不烫了就喝了吧,很苦的话我带了糖。”

“这一次,他一直保护着的小龙长大了,变成了顶天立地的骑士来救他,”他微笑起来,抬手饮尽杯中难喝的药,“你亲我一下就不苦了。”

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沈昌珉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乖乖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可他成长的代价是也是惨重的。”

 “宝儿教不了他的,”郑允浩把杯子塞进他手里,“而我试图教给他的,伤痕累累也要坚持下去的,孤注一掷的绝望。”

然后他才能从绝望中成长。

你要知道自己最终要走到哪里去,才会理解明天的意义,而想和他一起活下去,就是最原始的动力。

所以我不仅要祝你们好运,还要把那胜利微弱的曙光带给你。

 

李赫宰听说过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是会出现幻觉的。

笼子尽头的光芒里微笑着朝他走来的熟悉身影除了李东海再不能是别人,他趴在笼子的栏杆上伸出手,是东海的手,冰冷而坚硬,上面覆着一层青色的鳞,很漂亮也很锋利,有时候甚至会把他的手割伤。

真是真实的幻境,他想,脸上露出近乎自嘲的笑容,让自己的脸贴上冰凉的手心:“能再见到你真好,东海。”

“我也是,赫宰,”李东海微笑起来,“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是真的。

一只阴冷的手攥住了他的胃部,李赫宰瞬间如坠冰窟。

“东海,”他瞪大眼睛,一阵恐惧攫住了他,在艰难的谋生中锻炼出的危机感让他猜中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声音也染上了颤抖的痕迹,“东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救你。”

李东海快乐地微笑,仍像是那个没长大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小男孩儿,笑容天真又纯粹,仿佛永远也学不会人世险恶。那是曾经李赫宰拼上性命也想要保留住的天真,他颤抖起来,死死握住李东海的手臂不让他离开,不顾鳞片割破手指,猩红的血液灼伤冰冷的皮肤。

“不,”他摇头,“东海,你哪里也不会去。”

他的男孩儿还是长大了。李东海依旧是温柔地微笑,伸手覆上他流血的手掌:“松手吧赫宰,你会受伤的。”

“除非你答应我,你哪里也不去。”李赫宰听见了自己的恐惧。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李东海哄他,一点一点挣开自己的手,退到李赫宰伸手够不到的距离,“我来带你走。”

“所以这一次轮到我对你说这句话了,”李东海笑了起来,眼里却浮现孤注一掷的决意,“赫宰,在这里等我回来。”

而我会活着回来找你,因为我答应了要带你走。

 

“东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李赫宰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李东海身上。近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翻找的声音,是那群人来找他们了。
“你要去哪里?”李东海急了,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我得去引来他们,否则他们会很快找过来,”李赫宰用力想要挣来,却发现李东海力气大的吓人,“东海?”
李东海吓坏了,蜷成一团所在巷角的杂货堆里瑟瑟着发抖,满眼都是泪光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松手。
“要找就让他们找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们会死的,”李赫宰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让我去引来他们好不好,你腿受伤了跑不动,我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那你会死的!”李东海瞪大了眼睛,无意中提高了声音,回过神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水光凝结在眼尾,泫然欲泣。
“我不会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李赫宰也越发绝望,“我会好好的,活着回来找你,我答应要带你走的,所以我哪儿都不会去。”
“你说话算数?”李东海终于犹豫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骗过东海?”李赫宰微笑起来,一把挣开李东海放松的手, “等我回来!””
“那个怪物在这儿!快追!别让他跑了!”
李东海披着外套蜷缩在一堆木材中间,看着他瘦削单薄的身影一路消失在目光尽头,四周都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声大声呼喊着越来越远,世界终于在黑暗中归于平静。
那夜一直到天明,李赫宰也没回来。
李东海哭着哭着昏了过去,抱着破碎的外衣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再睁眼时闻到了淡淡的食物香气,满脸是伤的李赫宰正蹲在他面前笑得傻乎乎,手里还捧着一个温热的包子,邀功似的举到他面前,格外开心。
“你昨晚去哪了?”李东海没心思管那包子,只觉得悬了整晚的心悄悄落回原地。
“我没花多久就甩掉了他们,但怕他们再追回来找到你,就没敢回来,一直蹲在巷子口守着,直到天亮了街上的铺子都开了门,”他说得轻松,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一整夜又受了多少苦,“包子店的老板张罗开门,我就想看看能不能帮忙,他不怕我,让我搬了一点货物,还送了我几个包子,我就带回来给你吃了。”
李东海眨眨眼睛,终于抬手擦掉脸上干涩的泪痕,他实在是累坏了,几天没吃上顿好饭饿得前胸贴后背,之前太紧张一颗心揪着没觉得,这会放松下来,只觉得整个肚子都在咕咕叫。他气呼呼地一把夺过包子大口啃了起来,李赫宰就蹲在旁边乐呵呵地看他吃,笑得他完全没脾气。
“你怎么不吃?”
“我吃,我吃!”李赫宰见他不生气了,才松了口气,坐到他身边也拿了一个啃了起来,疲惫了一夜后吃什么都格外香。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李东海看他一张沾满血迹和灰尘的大花脸,“不准再离开我了。”
“好!”李赫宰毫不犹豫满口答应,愣是没听出一丁点儿诚意。
“……”李东海觉得自己应该再多气一会,这丫根本不长记性。
后来很多次,李赫宰一次次带着危险跑走,再挂着一张伤痕累累的大花脸回来,每一次他都回来了,所以李东海总是没法对他生更久的气。
再后来,李东海下定决心,他要变强,要变得强大才行。

随着年岁渐长身体发展成熟,他的鳞也变得坚硬了,皮肤也失去了正常的痛觉,青色的鳞覆盖了每一寸皮肤成为了他的盔甲。第一次面对人群的围攻他挡在了李赫宰身前,他发现的自己的鳞坚不可摧。
于是他渐渐成为了李赫宰的盾,他得护着他,他的小刺猬浑身是刺,可除了刺的地方都很柔软,也很容易受伤。
总是受伤可不行,李东海想,总是哭也不行。
赫宰他从来不哭,可他会疼,自己其实不疼,但总忍不住想哭。
人真奇怪。
不过也许在其他人心里,他们算不上人就是了。
在很小的时候他被人嫌弃打骂,孤儿院的孩子也都疏远他,只有李赫宰掏心掏肺的对他好,被欺负的狠了他会哭,其实李赫宰自己也被常常被欺负,总是脾气很好的忍受着,但每次一看到他哭,就会竖起全身的刺把那些欺负他的人揍回去。
年幼的李赫宰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对所有来进犯他们领地的人怒吼:“欺负我可以,不准欺负东海!”
“为什么只能欺负赫宰,不能欺负我?”李东海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发问。
其实李赫宰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为什么,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可能是因为东海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是不应该哭的,”他蹲在原地苦思冥想很久,认真地得出结论,“他们欺负你,你就会哭,我不想要你哭,所以不能欺负东海!”
他们欺负你的时候,我会更想哭啊,笨蛋。李东海垂眸想,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再也不为自己哭了。
可也不能让你知道,你会得意,贱兮兮的样子很讨厌,很欠揍,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你。
还会难过,难过时苦兮兮的样子很丑,我们赫宰还是笑起来好看。
所以我的赫宰是个适合笑的小刺猬呀。

 

但我偶尔也会奇怪,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一定要忍受那么多的恶意,那样多的痛恨,要经历那些苦痛,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人喊打,仿佛活在这世上,只为尝一遍人情冷暖,看一眼人间百态。

实在是很不公平。
“如果长得和别人不一样也是错,如果出生在这世界上也是错,如果活着也是错的话,”李赫宰仰头望灰蒙蒙的天空,“那大概是做错了许多事情吧。”
这样啊,李东海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那我们还真是罪不可赦呢。”
“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李赫宰点头,“所以祸害一般都遗千年,我们也要好好活下去才行。”
“噗——”李东海笑出声,“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路边捡的书,”李赫宰也笑,“我总偷听学校的课,会不少字呢,待会拿给你看。”
“好,”李东海点点头,“你真好。”


这世界是不幸的,它给了我无数的痛苦,可它又让我遇见了你,于是这痛苦中也有了欢喜,绝望中也有了光,不幸中从此有了幸运。
所以有时我也会怀疑,是不是我用尽了这一生的幸运要遇见你,所以生活才会如此不幸。可我也会想,若是给我一个机会交换,过上幸运的一生却失去你的话,我断然也是不要的。
你比那些幸运都重要,所以我选择你。

放心吧,我会回来,我要回来带你走。
我们都是孤独的怪物,那么就让小怪物遇上另一个小怪物,两个小怪物一起好好相依为命吧。

只要这世界还有明天,我们就一起活下去。

他踏上台阶,一步一步走进赛场,高大的对手已经在场内等他,环抱着手臂看他的目光很是轻蔑。
“这场比赛没准五分钟就结束了。”
面对这样的挑衅,李东海只是笑了一下,神色很淡。他向场下看去,郑允浩和沈昌珉并肩坐在近处,沈昌珉向他露出鼓励的笑容,郑允浩撑着腮仍旧是病恹恹的,可他在那里就让他感到安心。开场前最后一刻他回头看关押李赫宰的地方,他的小刺猬又哭的撕心裂肺,样子真的丑的可以。
他想,原来李赫宰也是会哭的,不仅会哭还很爱哭,为一点事情就能哭的很伤心。一直以为他很坚强,到头来其实是多愁善感,时不时也会软弱的小哭包一个。

他摇摇头,拉开了准备架势,那我就为了能让你放声哭出来而奋斗终生吧。
奋斗终生的第一步,得先赢下这场比赛才行。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强。”沈昌珉说。
随着拳赛的胶着气氛愈发热烈起来,两人被高涨的呼声淹没,连带着沈昌珉都有些激动起来,心脏因为紧张狂跳着,看李东海灵活的躲开那堆石头的攻击,并在下盘施力一个扫堂腿把他放倒在地。

 “因为有非赢不可的决意,”郑允浩垂着眼养精蓄锐,“他的力量比寻常人要大,再加上皮肤坚硬没有痛觉,这方面本来就更有天赋。”
“能赢下石头人?”沈昌珉听出了希望。
“不能。”郑允浩眼都不眨。
沈昌珉无语,笑容在脸上消失。
也就在说话的时间,对手卡住李东海的脖子把人狠狠砸在金属网上,沈昌珉看他撞到变形的地方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表。
已经僵持超过十分钟了,李东海撑不了多久。
虽然说赢面基本不存在,巧用技巧借力使力,缠斗的过程中他也给对手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无论是关节技还是绞杀技都用的很漂亮,在这种体格差巨大的比赛中出乎意料的实用,可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出手不够干脆,下手也不够狠厉,空档太多,预判失误,郑允浩一项一项数着他的失误,打算日后用到他的战斗训练里。
其实对手也算不上多么强,只是仗着超强的硬度和巨大的体格在战场上为所欲为的惯了,大多数动作都是花架子,常年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而如果你仅是靠锁技都能使对手窒息,又何必苦练技巧。
狂妄自大害死人,他全场看下来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大概就是,李东海的硬度不比他低。
“胜利微弱的曙光啊,”在沈昌珉因为李东海头部遭到重击而陷入恍惚绷紧了神经时他叹了一口气,看石化的男人一拳砸在胸口,李东海的目光涣散起来,“那火光……”
“我就接手了哦。”
观众席传来起伏的欢呼声,摇摇晃晃按理说应当倒下的李东海却突然站定了身体,再睁眼时目光完全变了。
冰冷狠厉,阴沉的目光像是捕食的猛兽,缓缓收缩的瞳孔中闪烁着寒光,嗜血的锁定他的猎物。
这就是他们的Plan B。
沈昌珉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郑允浩双手抱胸端正坐着,面无表情,目光却是和台上李东海如出一辙的狠厉。
胜负已分了,他摇摇头几乎想叹气,真是方便的能力。
郑允浩这等体术一流,心狠手辣,最近还格外暴脾气的老江湖,自己肉身上都不见得输阵,还用着李东海自带盔甲力气超常的身体,他要是打不过才丢人。
只是还生着病,这么用精神力一准又得不舒服,沈昌珉冷笑一声,既然兵不厌诈,作弊已是既成事实,他也不介意索性再加一把火,把这个事给坐实了。
指尖翻转之间大块头脚下一绊失去了重心,郑允浩控制的李东海看准时机一个下死劲的绞杀,双手成拳手肘对着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铃声响起,大块头再也没能爬起来。
“有没有变得稍微有意思一点?”沈昌珉勾起嘴角,凑过去亲了亲郑允浩的脸。
“还可以,”郑允浩点点头,留心控制着李东海让他别就这么倒了,“你扶他一下,我撑不住了。”
“乖,”沈昌珉接手,让李东海尽量体面地倒在护栏边上,“回去好好休息。”
“早这样多省事,”曺圭贤扶额,“从一开始你用意念使几个绊子东海自己不就能赢了吗?”

亲眼看着沈昌珉公主抱抱着郑允浩走进传送门的画面对他造成了一万点伤害。郑允浩发着烧使用能力本来就非常勉强,再加上这几天帮李东海特训落了一身伤,从灵到肉都疲惫不堪,用最后的力气很老板对峙完,把两个人都完整赎回来,直接在现场就断了片儿。

好在失去意识之前还叫了金钟铉开传送门,沈昌珉心疼的没谱,把人抱着就往基地钻,昏迷的李东海也没空管,可算被放出来的李赫宰抱着李东海痛哭流涕,被权宝儿拎小鸡仔似的拎进来,往主控室一丢,任他哭去。
“我用能力只能创造一两次机会,不然暴露的也太明显,”沈昌珉翻了个白眼,“平地摔这种千古神技,一次还可能是巧合,多了可就不好使了。”
金厉旭在一边听着笑出来:“这次至少也算得上皆大欢喜了。”
“是啊,童话般的结局。”沈昌珉撑着腮恹恹地接茬,曺圭贤皱起了眉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你怎么这么不开心?”
“允浩哥已经昏睡两天了,再这么睡下去我怕他起来要揍我。”
“揍你干嘛?”曺圭贤愣是没搞明白前后联系,这都是哪跟哪啊。
“他一直觉得我的乌鸦嘴越来越灵了。”

沈昌珉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曺圭贤盯着他看了一会,无语。

 

“沈昌珉,”这是病床上郑允浩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以后您可少说几句。”

沈昌珉双手捂嘴,满脸诚恳保证痛改前非。

“还有,”郑允浩顿了一下,沈昌珉凑过身去想听清他说话,却被落在耳畔的一个吻搅乱了呼吸,“你又守了我两天没休息?”

“我没有,”沈昌珉想都没想的否认,对上郑允浩质疑的目光,“好吧我有。”

“我是真的很担心哥,”他委屈。

其实我也没有生气,郑允浩心软,拿这个弟弟总没什么办法,渐渐软化了眼神,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我知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是我自己一时冲动,也是我情绪不稳定咎由自取,感冒发烧都是自己不小心,到头来还总要你跟着担惊受怕操那么多心,我真的是个没什么用的哥哥。

可也很高兴有你。

“这几天基地情况怎么样?那两个小家伙还好吗?”

沈昌珉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郑允浩扬起眉,有些担心。

“他们两很好,要不要邀请他们加入超查部这个事Kangta哥说等你醒了决定,”沈昌珉深沉地叹一口气,“然后关于这件事,里面有点小误会。”

郑允浩默默看着两份出生年份填着1986的档案,张了张嘴又虚无地合上,沈昌珉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佝偻的背影显现出无尽的沧桑,充分显示了他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事实。

“昌多拉,”郑允浩眨眨眼睛,“你只是个子高而已。”

“谢谢,”沈昌珉痛心,“尽管我并没有觉得安慰。”

“允浩哥!”两人正说着,李东海几乎是用扑的冲进来跟郑允浩抱了个满怀,“你可总算醒了!”

金希澈吸吸鼻子,对戳了戳旁边埋头工作的利特:“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利特装傻,郑允浩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笑容可算不上良善。

“醋缸子翻了,还是两坛。”

金希澈才不受威胁,郑允浩要是有种把他和书记官大人那点暧昧不清的小小心思张贴出来糊满基地顺便帮他戳破这层窗户纸,他还得说声谢谢。

“睡了两天连烧都退了,”郑允浩懒得跟他俩纠结,抱着李东海微笑,“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李赫宰愣了一下。

“愿意加入超查部吗?”沈昌珉从桌上爬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抬头一瞬间对上李赫宰的眼睛,眼神来往间达成了共识。

“一个家,”郑允浩轻声说,揉了揉李东海柔软的黑发,“你们一直在寻找的归处。”

李赫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隐约有闪烁的泪光。

“好。”

 

“这世上总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郑允浩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隔着玻璃看训练室里正被权宝儿操练的两个人,笑容柔软,“而我很高兴能带他们回家。”

起初利特想把李赫宰和李东海编进后勤组,好方便他们适应基地生活,李东海自从拳赛中下来之后便来了劲,跃跃欲试十分手痒,吵着要进外勤组,金希澈被磨得受不了索性把人扔进了战斗组,当然,在权宝儿和郑允浩共同的默许下。

李赫宰运动神经超常,敏捷也胜过一般人许多,李东海更是战斗的好苗子,所以郑允浩只是把赛场上李东海存在的问题一一和权宝儿交代了,就大手一挥随他们去,极有甩手掌柜的风范。

沈昌珉站在他身旁一臂之外的距离一起看下面的搏斗练习,托着腮不置可否的样子。

“也未必是这样吧……”他轻声说,像是喃喃自语。

“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郑允浩转头望他。

“此心安处是吾乡,”沈昌珉与他对视,直直望进他的眼睛,“哪怕天涯飘零居无定所,此心安定的地方就是故乡。”

“自始至终,他身旁的那寸土地,就是他的容身之地,是他永恒的归处啊。”

 

END


拖了一万七千字的超长小故事

受不了自己说废话的能力

这回是赫海的故事

同时也是浩珉的故事

谢谢你们看我胡闹地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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