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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ujay】凌晨对谈

杰森陶德想在凌晨见点什么人,和关于他的一个也许有点儿难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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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头子。”


布鲁斯从凹陷的床褥中坐起来,阳台的窗户大敞着,窗边上坐着杰森,穿着一件红色的兜帽衫,在空中摇晃着无落脚地的双腿。


“哦,”男孩挠了挠头,“嘿,我知道这会有点尴尬,但……”


布鲁斯放任自己在床上躺了回去,他很累了,现在是凌晨四点,他经历了一场恶斗,家庭事务让他焦头烂额,而来人是杰森陶德。


青年剪短了头发,硬茬茬的——虽然他没有机会摸过,但他就是那么觉得——紧贴着头皮,那比刺猬的刺还要稍微短上那么一些,微微露出一点泛青的头皮。他摇晃着腿,双手轻轻撑在身体两边,说话时微微歪一点头,因为局促而眼睛眨动着,看起来不全然的无害,却足够让他不那么警惕。


既然来着没有随身携带枪,破窗而入给他两子弹或者摆了明的剑拔弩张,他就愿意给这个尚算平静的黎明更多平静下去的机会。不是红头罩,而是杰森陶德,这让他安心了许多,重新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安静地打量来访者的举动。


他应该揣测杰森必行的目的,但他说不出的疲惫,甚至罕见地失去了事事在握的控制欲,杰森,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孩子——或者至少短时间内——在他认为的更长的一些时间内不会回到这座城市的孩子,正以一种毫无武装,近乎全然无防备的姿态坐在他的窗框,眨动着眼帘,笑容局促而哀伤。


“很高兴你没有立刻把我赶出去,”杰森轻声说,声音嘶哑低沉,甚至让布鲁斯开始警觉窗外的低温,“我只是,有点儿……”


布鲁斯没有闭上眼,他没有完全失去他的警惕心,但现在敞开的窗户外吹来的风已经让他的肩膀变得冰凉,他开始注意杰森近乎裸露的,月光下也能看出淡青的头皮和耳朵。青年正佝偻着身子坐着,缩着肩膀,连帽衫遮去了一部分,并没有露出太多脖颈。


“我想见点什么人,”杰森说,“你知道的,就只是……见点什么人。”


“我刚刚失去了罗伊,”他说,絮絮叨叨地像是在话家常,声音因为寒风而颤抖,却又显得那么困惑,“我解决了一个案子,我和罗伊一起发现它,追查它,甚至第二次聚在了一起发掘它,接着他中途下了车,我一个人走在这路上,然后你来告诉我,我失去了他。”


“我做了很多,坏事,不该做的,你不会赞同的,但也有一些应该,我认为应该或许可以算作是好事的部分,得到了一个暂时的结果,休止,在获得下一个目的之前我似乎可以休息——”他略做停顿,声音迟疑了起来,饱含着犹豫,与不确定,“可是我刚刚失去了阿尔忒弥斯和比扎罗,我找不到他们,哪儿都找不到他们了。”


“然后我发现,我刚刚失去了很多人。”杰森说,声音沙哑,又比他想象中更平静,也更困惑,仿佛他没有在面临悲剧,而是什么无法解开的数学难题,布鲁斯开始没法保持睁眼了,他觉得困倦,疲惫,胃正在冷冰冰的下沉,坠得他腹腔生疼。


“我刚刚失去了很多人,我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罗伊,阿尔忒弥斯,比扎罗,和我的父亲,”他说,依旧在说着,不祈求回应也不在乎听众,自言自语一般,他说父亲,布鲁斯感到一只阴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心,“然后我想见点什么人。”


“我不知道要上哪儿去,迪基又——”他再一次停顿,“我说的太多了。”


布鲁斯平躺在床上,没有费心去拉胸口的毯子,他的肩膀和手臂都很冷,冰凉,这让他感到贴近了杰森一点。他冷静地看着穿着兜帽衫的青年,他的孩子,正裸露着脑袋和脖子,坐在窗台上晃着腿,对他说,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他是那样的困惑,不是绝望,也非悲伤,只是困惑,和数不清的茫然,那种困惑如此的纯粹,比伤悲更令人疼痛。他只是搞不清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布鲁斯想到,他没有来找一个答案,他只是想见点什么人。


他生命里剩下的人并不多了。


“我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低沉疲惫且衰老,“你不是想来分享这个被窝的。”


杰森沉默了,贴在金属的窗框上看着他,长久地,无声地,就只是看着他。窗外的风很冷,足够冷,而杰森从小就是个怕冷的孩子。布鲁斯静静地望回去,每多望一分,便逾疲惫,也逾衰老。


他该知道的,随着长大,总有一天杰森也会不再畏惧严寒,这不意味着他不再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但他学会了沉默和隐藏。他依然冷,却不会再对高大的父亲——如果他还可以这样称呼自己的话——高大的导师抱怨,抱怨衣服的不保暖,和哥谭该死的十二月的严冬。


他也不会再去索取温暖,哪怕面前的小屋里燃烧着熊熊炉火,布鲁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抱怨的,他终于第一次允许自己在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后第一次闭上眼,长叹一声,他感到一阵汹涌的疲惫与困倦。


杰森曾经向他索取过一个拥抱,在他告知罗伊的死讯后,难得的,久违的,他现在希望那不要是最后一个,但这个希望注定是渺茫的。


那时候他是那样的无助,也正如此刻他如此的茫然。


“不了,布鲁斯,”杰森终于编织出合适的语句,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这也是久违的,不寻常见的,“谢谢你。”


“就只是……谢谢。”


杰森说完长久地沉默,他凝视着布鲁斯有力的手臂,他的导师并不是一个喜欢睡觉穿着衣服的人,裸露的肩膀与手臂布满战斗的痕迹,他从不质疑,这具身体里的力量让他不久前手臂肋骨断得七七八八,长躺了一个月才勉强恢复一点行动能力。这样的手臂在作为敌人时无疑是危险而致命的,他是世界上最不该觉得它们安全而可以依靠的人。


可他此刻觉得它们温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想要回到那个怀抱里去,尽管他早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那个资格,且是他亲手毁灭的机会。


他不后悔,做自己是件挺好的事,但多少也有几分留恋,他刚刚一个人喝多了酒,没有醉。没有罗伊或是阿尔忒弥斯在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醉,只是多了,多到他足够脆弱,足够寂寞,还有点难受。他想要见到点什么人,迫切地,想要看见谁,于是凌晨他从远方的小镇出发,摩托车循着大道蜿蜒,他旅程颠沛风尘仆仆赶到他的导师窗前,那时凌晨四点,夜色最深时已到了凌晨。


布鲁斯没有再接他的话,他沉默去听男人逐渐隐匿的呼吸,平缓而绵长,他抬眼望去,布鲁斯闭着眼睛,已经陷入了睡眠。


他不该如此毫无防备,却确实睡得少有的平静安稳,甚至微微张着嘴巴,肩膀和手臂仍裸露在毯子外面。杰森觉得此刻自己要是拔出武器布鲁斯也不会有所反应,他睡着了,那么酣甜。这让杰森甚至有一点点恶作剧的冲动,但他压抑住了,只是提醒离开时要记得关上窗户。他又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需要那么一点点陪伴的人。


那个被窝看起来足够温暖,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只有一小丁点儿,但已经是最近发自内心的最高的弧度——他站起身,不忘关上窗,跳下熟悉的窗台奔向自己停车的地方。现在他看起来振奋而锐利,看起来就像随便要去远方捅死个什么人。


或者开枪,这都无所谓,他要连夜赶去别的什么地方,显然布鲁斯白天醒来不会高兴看到他在哥谭。


但这都不再能困扰他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红头罩之下的那个人名叫杰森陶德,杰森陶德只允许自己在导师窗前彷徨那么一小会儿。


明日的太阳终将升起,而他是黎明的黑暗本身。


End



新刊让我彻夜流泪,絮絮叨叨说了堆没用的句子,谢谢你看这么胡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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