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

一个人的感恩节——美式烤火鸡腿卷

在迪克格雷森不长不短无比精彩的25年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度过感恩节。小时候他有一个足够温暖幸福的家庭，无论马戏团的日子过得如何，妈妈总是会在感恩节那天端出一盘香喷喷的烤火鸡。后来被布鲁斯收养，每年阿尔弗雷德都会准备丰盛的大餐来款待少年成长的胃，即使他离了家孤身前往布鲁德海文寻找自己的人生，也会在每年的这个日子风尘仆仆地回家，扑进韦恩大宅温暖的餐厅中感受灵魂的归宿。

只是今年不同以往，生活艰辛，他们每个人的日子都过得足够糟糕，布鲁德海文大规模的混乱，警察局里人心惶惶忙忙碌碌，前些日子他和布鲁斯又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争执，他怕现在见到布鲁斯，怕那个男人再次轻易动摇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所有的乱七八糟的麻烦绊住了小警察回大宅的步伐，他一个人在布鲁德海文的小公寓里吃着冷透了的外卖披萨，一边在电话里笑眯眯地对阿尔弗雷德形容那个不存在的同事邀请他参加的感恩节晚餐多么热闹丰盛，窗外万家灯火温暖闪耀，从窗口他能看见一家人欢聚的笑脸。他对关切的老管家说一切都好，然后挂上了电话，陷入沉默。

最后迪克还是在夜巡结束后跑回了哥谭，凌晨三点，他有些茫然地徘徊在街头，望着远方韦恩大宅的方向踌躇不前。

“是什么将你在这样地美好的夜晚引到我的门前来，不幸的人寻找更不幸的灵魂？”

他听见怪腔怪调的嘲讽，仰头看向街边破旧的楼房，三楼的窗口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黑头发的青年趴在窗口叼着烟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黑夜里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杰森？”他茫然地问道，青年瞥他一眼转身消失在窗口，窗户依然敞亮地大开着。他环顾四周确定空无一人，索性翻身爬上砖墙从窗户跳了进去，发现小而整洁的房间里涌动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咕——”

迪克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只吃了半个冷披萨的胃在食物的诱惑下毫不犹豫地叛变，让他有立刻从窗户再跳出去的冲动。

他那以嘲讽他为乐的义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叼着烟溜达进厨房打开烤箱，西芹和鼠尾草的清香从空气中炸开，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看来食物才是指路者。”

迪克扯扯嘴角懒得跟杰森拌这个嘴，杰森说开心了自然会闭嘴，他现在精神疲惫肉体饥饿，像贪狼一样眼冒绿光地盯着杰森手里的烤盘，人在孤独痛苦的时候只有食物是最好的伴侣，治愈内心的良药，至少这对他来说一点不假。

杰森显然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掐了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一反往日五好大哥做派的义兄，年长些的男人坐在餐桌旁一脸灰暗，下巴磕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底料，浅色的嘴唇里像是随时会长出獠牙，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俊脸透出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偏执劲来，让杰森一阵错愕，哭笑不得。

他把烤好的材料不动声色地放回烤箱默默关上远离迪克视线，以防饿坏了的迪克狼变抢食，然后将取出的甜蒜横刀切成片丢进锅里，调入黄油、黑胡椒粒和少许盐炒香，倒进先前扳碎的全麦面包翻炒。

罗伊那家伙坚持感恩节一定要有火鸡，就算他要回星城也一定要让他的小杰鸟吃上火鸡，于是前一天就兴冲冲地买了一整只火鸡来，也不管一个人吃不吃得掉，杰森只好烤了一部分，把鸡腿留了下来腌好备着当夜宵，没想到居然还出现了抢食的人。

他把提前腌制好的火鸡腿拿出来，将炒好的馅料卷入鸡腿中间，用棉线捆扎好，用橄榄油热锅，放入鸡腿卷小火煎着，直到表面金黄了起锅。找盘子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脸上露出期待的光芒的迪克，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把鸡腿卷盛出来放进烤箱里之前的蔬菜上烘烤。

“二十分钟。”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被迪克具象化出来的失望击败了。

杰森用抹布擦了擦手走出厨房，靠在门口双手抱胸静静等萎靡不振的男人先开口说话。

“我今年，没回去大宅。”

杰森挑起了左边眉毛。

“我和B有点不愉快。”

杰森把右边眉毛也挑了起来。

“我好饿。”

杰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就是……”迪克从桌子上爬起来，难得露出这种垂头丧气的模样，“一切都很艰难，也很复杂。”

“啊哈。”杰森干巴巴地哼了一声，转身倒了一杯水摆在迪克面前，“说的就像你，神奇男孩。”

迪克又叹了一口气，端着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嘛，惊讶地抬头瞪着维持着一张冷漠脸似笑非笑望着他的杰森。

“我是个混蛋，Jase。”

“是，你确实是个混蛋，虽然别人都不会承认。”杰森摇摇头，“你只对我表现得像个混蛋，但没什么，因为刚好我也是个混蛋。”

“就算你这么说，”迪克终于笑了出来，”好吧，我确实感觉自己好一点了。”

他突然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真的偶然路过这个街区被杰森看见，而是从最一开始他就选择了方向。他带着一身风尘，拖着一颗疲惫的心，在茫然中走向了杰森。因为他在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只有在杰森面前他可以不是那个完美大哥，不用掩藏自己的烦恼对所有关心他的人微笑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他可以瘫着一张死人脸带着一大堆负能量尽情做一个混球，而杰森既不会同情他也不会安慰他，更不会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因为杰森就是这么一个跟他彼此彼此的混蛋，他们互看不爽，在他不认可杰森的作为时杰森也公平地把他当作傻逼，但是他们又偏偏是家人。

他最需要的，就是此刻杰森一脸冷漠，夹带着嘲讽和嫌弃地告诉他，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那点破事。

杰森看他缓和了脸色便耸了耸肩膀，”去给鸟宝宝打个电话吧，他可担心坏你了。啧，小迷弟。”

“Timbo？”

“我在夜巡结束后接到一个惊慌失措的电话，一个忧心忡忡的小公主在那头对我说，大红大红，你有看见我的王子吗？他居然没有回家吃感恩节晚餐，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愿意告诉我？我亲爱的骑士帮帮我，帮我找找我那迷路的王子殿下。于是我只好放下厨房活计去帮公主瞧一瞧，果然有一个迷路的王子在我的窗下徘徊，啧，说什么骑士，我简直像城堡里的女巫。”

“Timbo才不会这么说，你也不是那个女巫，布鲁斯才是那个城堡的主人。”

迪克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不要笑出来，当他在杰森面前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杰森依然平静地倚在厨房门口哼哼，龇牙咧嘴地冲他露出一个阴险丑恶的表情，“哦，你说阿尔弗雷德是看守城堡的恶龙，我可记下了，我会去告状的，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你说的，可不是我。”迪克果断反驳回去，他们两个像十岁的幼稚鬼一样吵架，直到烤箱发出叮咚的提示音，杰森才停下无聊的话头回到了厨房，留迪克坐在原地摸着自己咕咕叫了半天的胃，掏出手机拨通了提米的电话。

杰森从烤箱里把烤好的蔬菜和鸡腿卷取出来，向蔬菜里兑进鸡汤煮开，放入面粉、盐和酱料煮成浓汤，然后将蔬菜捣碎，过滤，熬成蔬菜鸡汁酱。最后将烤得金黄闻着喷香的鸡腿卷切片，浇上新鲜做好的热热的蔬菜鸡汁酱，装盘端到迪克面前。

“没事的提米，一切都好，杰森在做饭，而我已经解决了麻烦，别担心我。”

杰森最后听见迪克这么说，他的养兄在通话时脸上又挂回了那副完美哥哥的贴心微笑，他在心里撇了撇嘴，觉得真不知道鸟宝宝和小恶魔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真是够恶心的，就像是神奇男孩迪克格雷森。

“迟了三小时的感恩节火鸡。”他把托盘放在桌上，“我们都知道有些问题永远无法解决，但吃着美味食物的瞬间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就像布鲁斯。”迪克把挂了的电话揣回口袋，低头深深地嗅着火鸡腿的香味，露出一个饿狼一般的狰狞表情。

“对，就像布鲁斯。”杰森叉起一块鸡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谁让他就是那么一个可恨的老头子。”

“偏执，顽固，麻烦，冥顽不灵。”迪克摇摇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咀嚼着，言词含糊不清，但是谁叫我们爱他。”

“去掉那个们字再继续谈谈。”杰森不咸不淡地冷哼，“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迪克的嘴里塞满食物，鼓得像个团子抬头看着他。

“我选择走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不后悔，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坚决不回头。而你不一样，你会跟着他走，不管你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你最终都会为了他放弃。我们完全不同，但有一点是一定的，就是我们永远无法逃开他的影响。”杰森垂下眼睛想了想，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老头子是个蠢爸爸，我的结论就是这样，你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别指望我会给你提供任何坏透了的主意。”

“你当然不会。”迪克笑了一声，“你除了会考虑怎样让我制服裤子在夜巡的时候破个洞之外不会想任何坏主意。”

“哦。”杰森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而迪克觉得自己最好回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制服上上下下所有缝合处。

“你不会真的这么干的，对么？”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迪基鸟？”杰森的脸顿时变得无比凶恶，“别忘了你的到来抢走了我的肉，我的火鸡腿，我的夜宵！”

迪克这个月以来第一次放声大笑，他举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敬感恩节！”

杰森用看傻逼的嫌弃目光扫了他一眼，扬了扬手边的另一个杯子。

“敬火鸡。”

 

 

“我们每个人都破烂事缠身，而就算混乱如我也能在感恩节吃上一只美味的烤火鸡，还有多少坎我们真的过不去？”

“Jaybird?”

电话那头罗伊的声音醉醺醺的，杰森知道他一定和绿箭又闹得不愉快，于是他决定放任罗伊这一回。

“到时候给你补一只火鸡腿，早点回家。”

“我爱你，小杰宝贝。”

“你不爱，罗伊。”杰森轻声说，“别喝太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