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人
【魔教无差】Winter Rose
又名七年之痒【不是
圣诞快乐！
00
沈昌珉还是那个小王子，反正只要他觉得自己是，郑允浩也觉得他是，那他就是。
可惜他一本正经地对曺圭贤这样说的时候，这位对他知根知底的损友只是不屑地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怼死了掌机里属于沈昌珉的那个小人。
“还小王子，”曺圭贤冷笑，“你分明是那朵娇生惯养的玫瑰。”
01
不，他其实是狐狸。
02
郑允浩是个不看书的人。
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他也看书，只不过范围始终局限在漫画读物里，偶尔夹杂几本当红的轻小说，所以当沈昌珉抱着巨型斑比抱枕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咕噜咕噜地从落地窗一直滚到他脚边，瞪着亮闪闪的眼睛一脸严肃的问他“我是你的玫瑰吗”的时候，他非常不优雅地愣住了。
“呃……”他眨了眨眼睛，“昌多里？”
“允浩哥，我是你的玫瑰吗？”
这次郑允浩听清楚了，尽管还是一脸懵逼，但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经常搞不懂家里这位少爷那个机灵又好看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沈昌珉觉得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你是，”他笑着回答，合上手中的少年Jump漫画，伸手把沈昌珉往地毯上拉了拉，又丢了两个抱枕放在脚边，“我们昌多里当然是。”
沈昌珉小少爷在柔软的枕头堆里眯起眼，看看郑允浩理所当然的笑脸，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怀里的大娃娃，鼓起脸颊用力把头埋进了抱枕颈部的凹陷里。
“啊啊，”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狐狸。”
03
狐狸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你的世界里的唯一了。”
沈昌珉捏着嗓子模仿狐狸尖细的语调，手里比划着一个金色的小狐狸娃娃，眉眼弯弯神采飞扬。郑允浩双手捧脸笑眯眯的看着他演戏，在他说完长长一大段台词后点点头，煞有介事地从粉丝送的花束里抽出一枝火红的玫瑰递到他唇边，沾着水珠的饱满花瓣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完美的演出，我的小王子，”郑允浩说，“送你的玫瑰。”
沈昌珉突然不太确定郑允浩究竟有没有看过那本世界著名的童话，但他确定了另一件不太妙的事。
他似乎真的被郑允浩驯养了。
04
在郑允浩的人生哲学里肯定有一部分叫做“沈昌珉说的都是对的，就算沈昌珉错了，也要假装他是对的”。沈昌珉这样深沉地想着，继续颠倒黑白地瞎扯八道，任由郑允浩一脸当真的听着，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哥，”他说完了那个没什么意思的怪谈，觉得无聊，抱着自己最爱的宝贝枕头蹬着腿发了一会呆，闷闷地开口喊郑允浩，“哥——允浩哥——”
“怎么啦我们昌多里？”郑允浩抬头望他，眼睛弯弯的，声音里还带着笑。
“圣诞节我想出去玩，去广场看圣诞树。”
那是一个有些任性的，甚至莫名其妙的要求，沈昌珉其实也不太明白他怎么就把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说出口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沈小王子最讨厌人多拥挤又吵闹的地方——尤其是圣诞节的广场——其中自然包括他面前了解他胜过任何人的郑允浩。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本来他也不想在圣诞节出门。
是的，他确实不想，一点儿也不想。
郑允浩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刻意掩饰自己脸上的疑惑，一缕酒红的刘海随着偏头的动作散在额前，柔软的打着小卷落在眉间。
“好啊。”
在沈昌珉说出懊恼的反悔之前他这样回答，经历了一阵高强度工作后好不容易的休息日，他的嗓音还带一点沙哑，沈昌珉愣了愣，坐正了身子直直地瞪着他。
“哥？”
“昌多里想去的话，哪里都没问题。”
郑允浩笑着说，慢慢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沈昌珉坐在地上仰头看他，落地窗外温柔的斜阳落在他卷起的发梢，一段优雅的腰线从卷起的针织衫下摆露出隐约的轮廓。
“原来是这样，”沈昌珉嘟哝了一声，在郑允浩略带好奇的目光中咧了咧嘴，微笑时一缕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今晚点披萨外卖怎么样？”
他没有再去看郑允浩的眼睛，也没有费心去听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回答，只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垂头踢着坐了太久发麻的双腿。
郑允浩端着杯子倒着牛奶，右手猛地一颤，牛奶泼了出来洒了满桌。沈昌珉皱着脸慌慌张张的拿抹布去擦，年长两岁的男人在他背后眯起狭长的凤目里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05
沈昌珉是个哲学家。
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他当然是个哲学家，一直都是。
郑允浩哼笑一声喝了干了杯里的清酒，在85club的亲友略带惊诧的目光中替自己倒满了另一杯，托着腮眯着眼小口小口的啜着，说话时打绊的舌尖昭示着他已经醉了，眼里却清凌凌的泛着冷光。
沈昌珉进门时就看见了那样的一个眼神，冰冷刺目的印在波光粼粼的眼底，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嘲讽。见他进门，郑允浩翘了翘嘴角无比自然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跟朋友打了招呼就起身。沈昌珉拿了外套替他披上，他顺从地站在酒馆狭小的玄关处垂着眼由着对方细致的抚平围巾的边角，距离近得过了彼此都能感受到扑在面上的温和呼吸，酥酥麻麻的落在心底，睫毛扑闪着划过脸颊带着细微的痒意。
有一瞬间沈昌珉突然地想去吻近在咫尺的这个人，郑允浩的脸颊泛着温热的红潮，艳丽的嘴唇看起来柔软适合亲吻。他眨着眼睛制止了这种久违了却不合时宜的冲动，后退了一步去牵男人的手，郑允浩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闯进韩国冬夜凛冽的寒风中。
“你喝醉了，哥。”
郑允浩咯咯的笑，把沈昌珉的手拉到自己胸前，一根一根扳开再一根一根的扣上，笑容里带着潮湿的水汽。
“不，我没醉，”他缓慢地眨着眼，抬头看冬日干净的过了头的夜空，“醉的人是昌珉你啊。”
沈昌珉抿嘴，讽刺地想着，不知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男人好好叫自己的名字了，明明本该高兴的事，如今却只能让他感到一阵不明所以的刺痛。
郑允浩从来就不是傻瓜，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郑允浩也是个哲学家。
06
很多年前他们曾一起乘火车进行过一段没有目的的旅行。沈昌珉一直记得那个灿烂辉煌的黄昏，耀眼的金色夕阳霸道的笼罩着整个城市，古朴的老式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噪音，窗外是大片寂寞的原野，孤高的树在落幕的辉火里显现出枯败的痕迹，一条沧桑的树枝笔直的指着远方。
郑允浩坐在他对面昏昏欲睡，裹在白色针织衫里看起来干净柔软，小巧的脸藏在车厢墙壁落下的阴影里，低垂的眼睑上纤长的睫毛被夕阳镀上一层放肆的金红，在晃动的车厢里湿润的交叠着，停栖着振翅欲飞的蝶。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皮质的座椅上随着列车的晃动摇摇摆摆，疲惫的身体依靠在墙壁上，专注地盯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发呆，直到昏昏沉沉地睡去复醒，醒醒睡睡，周而复始记不清开头看不见结局，郑允浩一直垂着头坐在那里温柔的呼吸，世界安静地回荡着火车无休无止的轰轰隆隆。
沈昌珉恍惚地想，郑允浩是对的，郑允浩永远是对的。
醉的人一直都是他。
醉梦里郑允浩还是很多年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鼓着圆圆的水晶包子脸，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说话时奶声奶气，穿着被造型师剪得破破烂烂的打歌服跑过来抱着他，语调软糯的喊他昌珉。
“昌珉，综艺节目要稍微打起点精神来啊。”
“昌珉，不要总是害羞藏在后面啊。”
“昌珉，明天的节目要好好跟着哥啊。”
“昌珉，……”
“昌多里。”
“对不起……”
过了很久很久，沈昌珉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寒风中劈裂出刺耳的啸音，早已长大成人的，醉醺醺的郑允浩笑盈盈的站在他身边侧过头望他，眉眼看起来过分的温柔。
“哥，对不起。”
“终于决定了吗？”郑允浩嗤笑了一声，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在凛冬的寒夜里转瞬即逝，“对你来说也稍微花了太久了。”
沈昌珉没有回答，只是倔强地抬头看远方高楼的灯火，郑允浩松开了紧扣着他的手，一枚银色的戒指被塞进他湿透的手心。
“永远别对我道歉，昌珉，”他的哥哥转身离开前最后说道，“我的弟弟。”
07
如果有可能的话，沈昌珉偶尔也会希望时间回到过去他能重头再来，虽然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多愁善感不会持续太久，但有时候有些东西存在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哪怕清醒理智如沈昌珉，再怎么说着活在当下，都总是有想要改变和想要找回的东西的。
曺圭贤嘲笑他，成天以人生导师自居沈小王子居然也有质疑自己的人生选择的一天，乐得一张脸灿烂的开了花。
人生导师沈小王子酸溜溜地瞅了他一眼，说是啊，我离开了我的星球和我的玫瑰花。
曺圭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那你是想回到过去改变什么？” 好不容易理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曺圭贤一边艰难的抚着胸口顺气一边皱巴着脸斟酌着问：“直接换个星球住还是趁玫瑰花开花前就让羊吃了它？”
沈昌珉被他问的一噎，良久才委委屈屈地咕哝，“我回去求它别驯养我还不成么。”
“……”曺圭贤囧了一下，仰着头思索了一下，艰难的抽了抽嘴角，“它怎么就驯养你了？”
“它……”沈昌珉犹疑了一瞬，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他……为我遮上罩子，为我挡风遮雨，他为我浇水施肥，聆听我的怨艾和自诩，他甚至倾听我的沉默，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黄昏。”
“你果然还是玫瑰。”曺圭贤叹了一口气盖棺定论。
“我大概就是……不太确定我到底想要什么，”他抿了抿嘴，突然愤愤砸了手里的游戏手柄，“是啊，我是他的玫瑰，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我了！”
“到底是谁离开谁啊……”
他的损友在旁边惨不忍睹地捂住脸，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沈昌珉垂下头，昏黄的灯光下英俊的侧脸显得有些憔悴。他长久地盯着漆黑的玄关郑允浩曾经站立的地方，视野里出现年长的男人疲惫地佝偻着的身形，郑允浩系了一条红黑的围巾，是沈昌珉几年前坚持要买给他的，这几年冬天都时常戴着，正弓着背脱外套，穿着鞋子的脚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踩上了新铺的地毯。
“呀郑允浩！”他怒吼，吓得男人猛地后退了一大步，重心不稳地撞到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脸顿时皱成一团。
“昌多里~”郑允浩苦兮兮地喊他，沈昌珉心疼地走过去扳着他的肩膀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说了多少次不要穿鞋进门，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他碎碎念着把年长的恋人拽进屋，男人慌慌张张脱了鞋扑在他身上，两个人在地上跌成一团，靠着地毯的缓冲才不至于摔得太惨，面面相觑片刻后一起大笑出声。
“昌多里每次絮絮叨叨抱怨的样子很可爱啊，”郑允浩理直气壮地说着，低头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沈昌珉的脸，“下次哥会注意的。”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沈昌珉笑骂，“明知故犯还吓成这样，让我说你什么好？”
郑允浩没有接他的茬，翘了翘嘴角在他脸上亲了亲，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昌珉？你在发什么呆？”
沈昌珉猛地抽了一口气，瞪着曺圭贤在他脸前面上下比划的手看了半天，满脸不悦的瘪了瘪嘴。
“你的手没他好看。”
曺圭贤觉得自己就应该直接揍死这个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臭小子。
08
多亏了曺圭贤这个行走的传话筒，郑允浩拎着手机接受了整整一个小时来自情绪激动的金希澈魔音灌耳的精神洗礼，大冬天坐在阳台吹着风一脸萧索。
“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任性你就这么由着他。”
“我和他都需要冷静，希澈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你们两那什么情况我清楚，别总在别人面前护着他，迟早被你宠坏了。”
“那不是我在我自己面前也护着他么。”
“不要在我面前试图转移话题，呀，郑允浩你肚子里几个弯你哥我清楚着呢！”
郑允浩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的摇了摇头。
“希澈哥，七年之痒而已，我和他都有问题，只是我更早意识到更早想清楚，他还没能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只是需要时间罢了。我比他大，这是一个必定要经历的过程，我得给他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
“那万一他就没转过来这个弯呢？”
“不会的，”郑允浩笑了起来，“不会的，他是沈昌珉，我相信他。”
金希澈在那头沉默了一下，“他要是转不过来了，你会放弃吗？”
郑允浩傲慢地勾起嘴角，“我会去揍他一拳，然后吻醒他。”
“哦？”
“放心吧，希澈哥，”郑允浩慢慢吐出一口气，看着它变成白雾消散在空气中，“昌珉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金希澈的电话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留下郑允浩一个人委屈地听着嘟嘟的忙音，哭笑不得。夜风很冷，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推门进了屋。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电视习惯性开着放着热播剧，剧里漂亮的女主角正哭花了脸求男主角不要离开她。
离圣诞夜还有三天，他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大概可能把话说得有点太满了。他其实一直没那么了解沈昌珉，就像沈昌珉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他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处生活了十几年，连神秘感都成了彼此用来维持平衡的东西，而随着两人关系一步步靠近，苦心维持的距离不复存在。随着日益深厚的感情和逐日累计的漫长时光，新鲜感早已消耗殆尽，连最后的神秘也岌岌可危，而一旦那最后的墙壁破碎，他们就必须去赤裸坦诚地去面对对方。
要不认清彼此合二为一，要不从此决裂分道扬镳，零或者全的选择里容不下一丁点儿茫然和犹豫。
郑允浩在更早的时候艰难地走出了那种彷徨，而他不知道沈昌珉会把自己放在这段感情中的哪一部分。两人自最初相识踏上那条荣辱与共的船起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时光几乎模糊去了回忆里彼此的容颜，现在的郑允浩和沈昌珉都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了，必须要冷静下来，对自己和彼此的人生负责了。
这段感情将再也不是少年时相互慰藉般的儿戏，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空空的无名指，感到一阵沉重的挫败突然击中了自己。
“昌多里……”他叹息，“所以我还是让你失望了吗？”
当初分明决心舍弃一切去成就沈昌珉，却还是让那个心爱的孩子迷失在路上，要说起来也许确实是他的错，只是问题在于……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郑允浩苦恼地抱住了脑袋。
09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沈昌珉啪地合上书，懊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地板跺得砰砰直响，完全不想考虑楼下住户可能的抱怨。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本初中时看的童话拿出来，浪费一个难得的休息日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地看。他的人生正陷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绝望的，没人能帮他的困境，孤立无援地被困在名叫郑允浩的男人给他织的茧里喘不过气。
从那个绝情地对郑允浩说了分手的夜晚开始，他就开始不停地做梦，梦里永远是几年前那次漫长的火车旅行，他被困在那个吵闹又寂静，孤独又困倦的黄昏里昏睡醒来，醒来睡去，无休无止。而郑允浩永远安静的坐在对面，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却又不可思议地安定美丽。
其实说他说分手也不准确，分明就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想到这里他又愣了一下——是啊，心知肚明的分开了。
那天郑允浩把戒指，两个人从再次回到舞台起戴了快十年的戒指，就连服兵役都不曾丢下的戒指，就那样摘了下来，塞进他冰冷却汗湿的手心。
明明那家伙才是绝情的那一个，他赌气的想着，继续在房间里踱步沉思，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幼稚。那个晚上在酒馆郑允浩冰冷嘲讽的眼神曾无数次浮现在眼前，总让他觉得如鲠在喉。他们在一起也快十年了，从最初对彼此总是充满渴望到后来平淡似水无波无澜也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说出来残酷到令人感伤，但他们两人真的许久不曾亲吻彼此了。
上一次接吻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日子就和唱歌跳舞吃饭一样简单的融入生命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渐渐地连做爱都少到接近无欲无求，亲吻成了最习以为常甚至无关紧要的那部分，接着就被快节奏的生活当做不重要的东西无情地丢弃了。
当爱情失去了火花会变成什么，沈昌珉不知道，他时常会困惑郑允浩对待他时过分的体贴和顺从。以前不是这样的，应该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其实也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了，有很多东西随着时间被忘记了，而可悲的是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却不记得自己忘了什么。
只是，他知道自己渐渐失去了去听郑允浩一日一日对他重复“好”“是”“嗯”的兴趣，男人曾经无数次让他沉醉的温柔微笑渐渐成了超市里减价商品那样敷衍又无趣的东西，旧时时不时的争吵与碰撞也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生活平静到让他觉得荒唐。
他问曺圭贤我是不是太过于贪心了，曺圭贤深深看了他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昌珉，”曺圭贤皱着眉头，难得拿出哥哥的样子，深思熟虑地对他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生活，只有你自己能决定答案。”
那个晚上郑允浩端着酒杯，眯着泛红的眼睛，鲜红的嘴唇含着冰冷的笑意直直的刺进他心里，男人垂着头任他整理衣衫时眉眼低垂温柔，潮红的脸颊看起来鲜活的不可思议。他无法忘记进门那一瞬间，对上那冰冷目光是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惊艳，那一刻他突然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尽管那冲动正如之后的决绝一样令他心寒。
他对自己心寒，沈昌珉想，那郑允浩是在对谁冷笑呢。
沈昌珉吗？还是郑允浩呢？
10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束手就擒放弃挣扎？
还是向神明大人祈求一个只属于圣诞日的奇迹？
11
沈昌珉惊叹于自己的没出息，却还是在傍晚认命的从房间里爬出来，梳洗打扮了好一番，确定自己绝对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之后突然惊醒，一脸智障的带上帽子眼睛口罩围上围巾，把自己裹了个结结实实出门，一个人寂寥地踏上人潮汹涌成双入对的圣诞节的街道。
他到最后也没下定决心发短信问一句郑允浩曾经的约定还做不做数，于是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好笑的看着世人的上天。其实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只是脑海里一遍遍浮现梦里郑允浩夕阳里昏睡的温柔脸庞。
跟他一向水火不容三句话必斗嘴的金希澈大爷给他发短信，一句话里连个语气词都不带，直直白白的几个大字：“就算不信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看得他一脸懵逼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没看懂。
或者说就是假装没看懂，毕竟他沈大少爷也是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的。
约定的广场离两个人的房子都不算远，他抄着口袋在寒风中蹦蹦跳跳的取暖，后面的商场在放歌，在无聊地听完三首圣诞歌之后狠狠打了个喷嚏，突然毫无防备地听见一段熟悉的旋律。
装饰行道树的点点灯光
宛如冬季的星座一般
覆住天空的云层传来落雪的声音
沈昌珉愣了愣，惊讶了一会Winter Rose居然真的被算作了圣诞歌，又惊讶了一会这明明是日文歌会在韩国这么放，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听烂熟于心的歌词，却一阵莫名的心酸。
只要有你存在就好
是啊
close to heart close to my love
……
“因为绝无仅有的爱就在这里……”
他第一次完全站在旁观的角度听自己和郑允浩的和声，万般浓情的语调，用情至深的歌声，沈昌珉闭眼听，轻柔地哼唱着久远的旋律，隐约露出怀念的神情来。
怎么说呢，他撇了撇嘴，自己也觉得有些肉麻。那时候他和郑允浩正处于腻腻歪歪的热恋期，这类的歌都是理直气壮地当做对彼此的情歌来唱的吧。
所以才会这么动情，都已经到了自己听起来都会不好意思的地步了。
记忆中那个MV拍摄，两人无数次凝视对方的眼睛——分明曾经说唱歌时对视会不好意思，那时却真真切切地望着对面的那个人，深情地唱着歌只希望那歌声也能传达到对方心里，尽管对方也唱着同样的歌，却还傻乎乎地希望他能听出自己的那一点小小的心意……
不过——
布置成金银两色的商场里
——正因为唱着同样的歌，才更能互相理解
人潮汹涌
——即使在人海里也能一眼望见你
你抱着小小的盒子
——红色的，我们的颜色
匆匆走来
——你在向我走来
在那瞬间
——我看见了你
我的胸口不觉揪紧
——我看见了你，而我的心脏在这一刻起恢复了跳动
One Kiss 永远地
Your Love 我一定找到了答案
“那么，现在的这个沈昌珉呢？”
郑允浩握着手中珍珠红的小小礼物盒微笑起来，“你找到答案了吗？”
只要有你存在就好是啊 close to heart close to my love
要彼此相信只有我们两个人
“One Kiss，”沈昌珉伸手抱住郑允浩，低声哼唱，“One Kiss，帮我找到它，哥——”
只为了你存在就好永远 close to heart close to your love
理解彼此的寂寞在心中绽放的 Winter Rose
郑允浩扯下沈昌珉的口罩，用力的吻了上去，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骤然点亮，欢呼的人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疯狂的亲吻自己身旁的恋人。
“无论至今走过什么样的回忆”，郑允浩捧着沈昌珉的脸，眼里溢满纯粹的欢喜，“昌多拉。”
“但请让这一天，No more tears,no more lies……”沈昌珉发狠般吼了出来，“今夜是为了让所有的幸福都能如愿以偿的夜晚，我们之间的连结如此坚强，如此深刻……”
“只要有你在就好，”郑允浩吻上他的耳廓，“因为绝无仅有的爱就在这里。”
“对不起，哥，对不起……”
沈昌珉猛地哭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泪水决堤般汹涌地溢出眼眶，大颗大颗砸在围巾上，洇开大片水痕。郑允浩仰头亲吻他的眼睛，柔软的嘴唇擦去潮湿的泪光，却丝毫不能安抚情绪失控的沈昌珉。
他用力地把脸埋进郑允浩肩头嚎啕大哭，不计形象哭得像个被夺走了糖的孩子，郑允浩抖开自己宽大的围巾包裹住两人的脑袋，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任由他在自己耳畔哭得撕心裂肺。
只为了你存在就好
永远 close to heart close to your love
重叠彼此的心跳在心中绽放的 Winter Rose
12
“说什么只要有你在就好，只为了你存在就好，”沈昌珉揉着哭肿的眼睛不满地哼哼，“所有的情歌都是骗人的。”
郑允浩拧着毛巾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把冰凉的毛巾拍在他脸上，成功让本来就委屈的沈昌珉哼唧的更大声。
“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郑允浩哭笑不得地问，伸手敲着沈英俊英俊潇洒的脑门，“要分手的是你，闹脾气的是你，说自己对人生茫然的是你，委屈的哭唧唧的还是你，现在哭也哭过了脾气也发完了还这么不高兴，那是不是对我这个人就很不满？”
这话说得带着三分嗔七分笑，语气里是十足的宠溺，哪知让沈昌珉直接激动地跳起来，气呼呼地瞪着郑允浩就是一个不高兴脸。
“我闹脾气是我的不是，你就任由我闹？”
郑允浩扬起一边眉毛，“那不然呢？”
“我说要分手，你就这么跟我分手？”
郑允浩挑了挑两边眉毛，“你要分手我怎么拦？”
“我对人生茫然，你就放任我瞎折腾？”
这下郑允浩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那不是，我们昌多里那怎么叫瞎折腾，你那些折……挣扎都是有道理的，我不能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
“然后我哭得那么伤心你都不安慰我，就放着我哭到眼睛肿？？？”
这下郑允浩确定沈昌珉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您沈小爷做什么我能拦着哟，他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用力戳了戳得寸进尺的死小孩的脑门，“昌珉，差不多就行了啊。”
“生气了？”这下轮到沈昌珉挑眉了。
“没有。”郑氏冷漠。
“啊，那还差点，我还得再想想还有什么适合哭诉的理由。”沈氏没脸没皮。
郑允浩沉默了一会，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小脾气连影子都找不着了。
“昌多拉！”他板着脸吼了一声，在沈昌珉猛地严肃下来后叹了一口气，“告诉我理由好吗？那个原因，和你的答案。”
沈昌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突然扑到他身上，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郑允浩吃痛哼了一声，揪着小孩脖子把他拎起来。
“突然又抽什么风？”
“会生气吗？”
沈昌珉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他一愣，点了点头，“稍微有点。”
“那就证明我这个脾气闹得还是值得的，”沈昌珉长出了一口气，趴回郑允浩身上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记得以前的允浩哥是什么样的了。”
13
沈昌珉又开始做那个有关黄昏和火车的梦了。
梦里他们两个人一路向前走了很长很长的路途，一开始车厢里热热闹闹的有很多人，后来渐渐的那些人都下车了，车厢里很冷清很安静。火车钻进了一个漫长的没有边际的隧道，黑漆漆的，他很害怕。
在他在黑暗中分不清时间流逝的时候，对面一直沉默的郑允浩突然低声哼起了歌，他也跟着唱了起来，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唱完一首又一首歌，火车终于缓慢的驶出了隧道，重新见到了光。
只是，曾经的世界是清晨，而现在变成了无休止的黄昏。
接下来的路途中，郑允浩一直在对他说话，说个不停，神采飞扬的模样十分好看，沈昌珉最初一直是十分喜欢他大笑的模样的——最初，后来渐渐地，他觉得累了，而郑允浩还在坚持不懈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世界退回一片静默之中，只留下火车沉重的轰轰隆隆。
然后突然有一天起，郑允浩就变成了那个他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里的模样，低垂着头看起来似睡非睡，安定却沉默，不说话不动弹，就只是一直在那儿。
一直，一直都在那里。
这次他醒来时看见身边躺着沉睡的郑允浩，眉目低垂的睡颜看起来就和梦里一样温柔安定，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已经从梦里醒来了，所以这一次，郑允浩也会醒了。
“只要有你在就好，因为绝无仅有的爱就在这里，”沈昌珉微笑起来，“是这个意思啊。”
14
情歌才不是骗人的，郑允浩翘着嘴角想。
那一刻伴随着Winter Rose分开人海，我看见了我独一无二的玫瑰，我的圣诞蔷薇，从此我将这一切视若珍宝。
15
小王子说：“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她香气四溢，让我的生活更加芬芳多彩，我真不该离开她的...我早该猜到，在她那可笑的伎俩后面是缱绻柔情啊。”
郑允浩抱着沈昌珉的腰软绵绵地撒着娇坚持赖床，沈昌珉无奈地摇了摇头，抚摸着年长的恋人光裸的颈背，低沉的念了一段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对白。
“花朵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可是，我毕竟是太年轻了，不知该如何去爱她。”
“嗯？然后？”郑允浩慵懒地问，眯起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我毕竟是太年轻了，还不知该怎样去爱我的玫瑰花，”沈昌珉笑起来，俯身贴着郑允浩的耳朵吹着气，“在他那可笑的伎俩后面是缱绻柔情啊。”
“她天真地显露出她那四根刺，随后又说道： 别这么磨蹭了。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么，快走吧！她是怕小王子看见她在哭。她是一朵非常骄傲的花……”
郑允浩被他闹得痒了，索性闭上眼睛在被窝里缩得更深，嘴上却没闲着，气定神闲地接过沈昌珉的话茬，嘴角挂着老奸巨猾的笑容。
“你居然真的看过小王子？”沈昌珉还是有点惊讶。
“你曾经问我你是不是我的玫瑰花，”郑允浩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当然是。”
沈昌珉觉得自己这辈子果然是栽在这只老奸巨猾的聪明狐狸身上了。
16
“我曾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生活又意味着什么，和一个人度过一生一世到底应该是什么样。”
“嗯？现在呢？”
“爱情就是你是我的玫瑰，我是你的狐狸，而与此同时你也是我驯养的狐狸，我是你心爱的独一无二的玫瑰。而生活就是责任，与另一个人度过一生一世就是在责任后面加上今生所有的未来与时间。”
郑允浩笑了一声，将那个圣诞奇迹的夜晚没来及打开的红色礼盒丢了过去，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昌多里，你真是个哲学家。”
沈昌珉毫不意外的从盒子里取出两枚对戒，老神在在地自己套上一个，又凑过去为郑允浩套上另一个。
“哪里哪里，”他哼了一声，扯过郑允浩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明明哥才是。”
END
